“左满舵!快转舵!”约翰在舰桥上嘶吼,他终于看清了——巴利亚号不是自爆,而是被多艘明军舰船的炮火撕碎的!
但命令下达得太迟了。
雅典娜号冲出巴利亚号燃烧残骸的浓烟时,眼前景象令所有荷兰水手魂飞魄散——四艘明军主力舰横列在前,他们侧舷上各有二十几门黑洞洞的炮口正对准他们,加起来快有100门了。
“开炮!”沈有容的声音在“镇海”号上响起。
又一次齐射。这一次,四艘明军舰船共96门火炮同时轰鸣。
雅典娜号甚至来不及转向,船体在密集炮火中剧烈震颤。左舷中弹十七处,船体破裂,海水疯狂涌入。更致命的是,一发炮弹精准命中前甲板的火药库舱门。
“上帝啊……”约翰最后一个念头闪过。
“轰隆——!”
比巴利亚号更剧烈的爆炸将雅典娜号从中撕裂。木屑、缆绳、人体残肢如雨点般洒向海面,燃烧的船体在波涛中迅速下沉,只剩浓烟滚滚。
荷兰舰队的第三艘船“阿姆斯特丹”号的船长范德萨看到了前两艘船的惨状,惊恐地对着传令兵大喊:“转向!脱离战列线!”
但荷兰战列线战术的纪律性此刻成了致命弱点。在没有旗舰命令的情况下,擅自脱离战列线是重罪。范德萨稍一犹豫,他的船已经冲过雅典娜号的残骸。
同样的命运降临在阿姆斯特丹号上。三艘明军舰船侧舷齐射,这次射击更加精准——超过三十发炮弹击穿水线下的船体。
阿姆斯特丹号在五分钟内沉没,只有少数水手来得及跳海逃生。
“第四艘!开火!”
“第五艘!目标敌舰水线!”
明军炮手越打越熟练。他们按照演练多次的战术,集中火力攻击荷兰战列线的前导舰。每一轮齐射都像外科手术般精准,专打荷兰舰船最脆弱的水线部位和火药库位置。
当第五艘荷兰战舰“鹿特丹”号在炮火中解体时,荷兰舰队前导的五艘主力战舰已全部葬身大海。
科恩站在“巴达维亚”号的舰桥上,脸色惨白如纸。他的手在颤抖,望远镜几乎握不住。
“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明军的战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在任何海军操典中读到过。那不是简单的横队,而是一种精心设计的屠杀阵型——将己方舰队变成砧板,将荷兰战列线变成待宰的鱼肉。
“总督阁下!我们必须改变队形!”副舰长急声道,“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全军覆没!”
科恩猛地惊醒,嘶吼道:“命令全舰队!解散战列线!改为纵队!各舰自由机动,避免被明军横队拦截!”
旗帜挥动,命令传达。
但荷兰舰队已经混乱不堪。前五艘战舰的瞬间覆灭让后面的船只惊慌失措,有些船开始转向,有些船则减速观望,还有些船继续按照原命令前进。原本整齐的战列线瞬间扭曲变形,数十艘大小舰船在海面上乱成一团。
“就是现在!”沈有容眼中精光一闪,“传令袁八老!快哨船和火攻船出击!”
早已等待多时的袁八老在快速哨船上看到了旗舰的旗语,猛地拔出腰刀:“兄弟们!红毛鬼乱套了!给我冲!撞沉他们!登上他们的舰船,抢夺他们的财富!”
五十余艘火攻船和接舷快船如离弦之箭,从明军阵列两翼冲出。这些船只小而灵活,在混乱的荷兰舰队中穿梭自如。
火攻船上满载着硫磺、硝石和桐油,船头装着铁质撞角。接舷船上的明军水师则手持刀斧、火铳,腰间挂着飞索和钩爪。
“目标!荷兰旗舰巴达维亚号!”袁八老一指远处那艘最大的三桅帆船,“十艘船跟我上!其余船只自由攻击!”
十艘快船劈波斩浪,直扑巴达维亚号。
科恩从望远镜中看到明军小船冲来,厉声下令:“开炮!阻止他们靠近!”
巴达维亚号侧舷火炮开火,但小型快船目标小、速度快,在波涛中灵活穿梭,大部分炮弹都落空了。只有一艘火攻船被直接命中,瞬间化作一团火球。
但其余九艘船已经逼近。
“放箭!火铳射击!”荷兰水手在甲板上慌乱射击。
明军快船上,水手们伏低身体,用船板做掩护。袁八老亲自掌舵,他的“海鹰”号冲在最前面,船头的撞角直指巴达维亚号的船尾。
“准备接舷!”袁八老大吼。
两船距离迅速缩短——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轰!”
海鹰号的撞角狠狠撞进巴达维亚号船尾左舷。船体剧烈震动,木屑纷飞。
“上!”袁八老第一个跃起,飞索甩出,钩爪牢牢抓住巴达维亚号的船舷。他如猿猴般攀缘而上,身后三十名精悍水手紧随其后。
“红毛鬼!你袁爷爷来了!”袁八老翻上甲板,一刀劈翻最近的荷兰水手。
三十名明军水师登上船后,随即在船尾组成小型圆阵,背靠背站立。他们个个浑身湿透,面目狰狞,眼中杀气凛然。
荷兰水手和雇佣兵们围了上来,但看着这些如地狱恶鬼般的明军,竟无人敢第一个上前。
“上啊!他们就三十个人!”科恩在舰桥上下令,拔出佩剑,“杀一人赏一百银币!”
重赏之下,几名荷兰雇佣兵鼓起勇气冲上前。
袁八老冷笑一声,双刀翻飞。他原是福建沿海最有名的海寇头目之一,武艺高强,刀法狠辣。只几个照面,三名雇佣兵便惨叫着倒下。
“还有谁?!”袁八老一脚踢开尸体,双刀滴血,环视四周。
荷兰人又被震慑住了。这些东方士兵的勇悍远超他们想象——那不是军队的纪律性勇敢,而是亡命之徒的疯狂。他们眼神中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杀戮的渴望。
“总督阁下……他们……他们不是普通士兵……”一名军官颤声道,“他们是海盗!或者比海盗更可怕!”
科恩脸色铁青。他看得清楚,那三十名明军虽然人少,但站位精妙,互相掩护,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尤其是领头那个双刀汉子,武艺之高,他平生仅见。
“火枪队!集火射击!”科恩下令。
二十名火枪手在甲板另一端列队,举枪瞄准。
但袁八老早有准备。他大吼一声:“挡!”
三十名明军瞬间就躲了起来。火枪齐射,只有两人中弹倒地。
“再装填需要时间!冲!”袁八老趁此机会,带人直扑火枪队。
短兵相接,火枪手们毫无还手之力。明军水师的刀斧在近距离威力惊人,转眼间火枪队就被击溃。
科恩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三十人虽少,但已在巴达维亚号上站稳脚跟。如果不能迅速消灭他们,会有更多明军小船靠过来……
果然,就在此时,又三艘接舷船撞上了巴达维亚号。六十余名明军水手登船,与袁八老汇合。
近百名明军死士在船尾集结,如一把尖刀插在荷兰旗舰的心脏位置。
“杀!杀光红毛鬼!”袁八老振臂高呼。
“杀!杀!杀!”明军齐声怒吼,声震海天。
科恩的手在颤抖。他参加过十几次海战,从未见过如此疯狂、如此不要命的敌人。这些明军似乎完全不在乎生死,只想拉更多荷兰人陪葬。
海面上,其余荷兰舰船的处境同样糟糕。火攻船四处出击,已有七艘荷兰武装商船被点燃,在海上熊熊燃烧。接舷战在五六艘船上同时展开,明军采用人海战术,三五艘小船围攻一艘大船,一旦靠帮就蜂拥而上。
荷兰人的纪律和火力优势,在明军这种自杀式攻击面前,竟显得苍白无力。
“总督阁下!我们……我们投降吧!船尾的那些明军已经越来越多了。”副舰长颤声道,“再打下去,我们都会被俘虏的……”
科恩望向海面。他的五十艘战舰,已有十一艘沉没,七艘起火,还有多艘正在接舷战中苦苦支撑。而明军的损失远小于此。
这个东方帝国的海军,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不,不仅仅是强大,是疯狂!
“投降,那怎么可能……”科恩咬牙,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弃守这条船,我们转到“科隆”号上继续杀死这群该死的明军……”
耻辱。这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耻辱。
科恩被逼无奈不得不转移到离他最近的另一战船“科隆”号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