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依言入山，初遇异状
晨光尚未彻底驱散山间的薄雾，狩猎队便已集结完毕。
张大山仔细检查着每一样装备，粗糙的手指抚过猎叉的尖刃，确认锋利程度，又试了试弓弦的紧绷度。
他眉头微蹙，对着身旁正在整理箭袋的李狗娃沉声道：“狗娃，再多带几支箭，把箭头都检查一遍。”
李狗娃应了一声，赶紧低头翻看箭矢。
老猎户王铁柱默默地将一捆备用绳索挂在腰间，又紧了紧绑腿。
经过仙师昨日那般玄奥的卜算指点，他心头沉甸甸的压着一股混合了期盼与压力的情绪。
其他几名猎户脸上也或多或少带着类似的神情，兴奋中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仙师指的路，真的能让他们摆脱连日来的霉运吗？
“都检查利索了。”
张大山最后紧了紧胳膊上渗血的布条，声音沉稳，试图给队员们注入信心。
“进了山，都给我把招子放亮些，耳朵竖起来，仙师虽指明了方向，但也说了需得谨慎。”
“知道了，大山哥。”
众人低声应和，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望向村北那片苍茫的山林。
李狗娃咽了口唾沫，小声对旁边的王铁柱说：“王叔，俺这心里咋七上八下的。”
王铁柱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只是眼神凝重。
“走吧。”
张大山深吸一口气，率先迈开步子，朝着北面山林走去。
猎户们紧随其后，身影很快没入苍翠沉寂的山林之中。
一进入山林，一种异样的感觉便悄然包裹了众人。
太静了。
往日里，清晨的山林本该是生机勃勃的。
鸟雀的鸣叫、松鼠在枝头跳跃的窸窣声、各种小兽穿梭灌木的动静……交织成一曲自然的晨谱。
但今天，这一切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一般。
耳边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他们自己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
偶尔传来一两声有气无力的鸟鸣，反而更衬得四周更加诡异。
“邪门了……”
李狗娃忍不住低声嘀咕，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猎叉。
“这山里怎么跟空了似的？”
张大山的眉头也拧得更紧。
他狩猎多年，对山林的熟悉如同自家后院，这种诡异的寂静极不寻常。
张大山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更加警惕，放慢脚步，仔细倾听和观察。
王铁柱侧耳倾听了片刻，对着张大山微微摇头，表示没听到什么异常动静。
队伍沉默地向北深入，按照林言指示的方向，往那处背风向阳之水泽谷地而去。
沿途所见，更是让他们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兽道的痕迹比往年稀疏了许多，新鲜的粪便和足迹难得一见。
就连最常见的山鸡、野兔似乎也躲藏了起来，不见踪影。
收获寥寥，只侥幸射中了两只瘦弱的山鸡，还不够塞牙缝的。
失望和焦虑的情绪开始在队伍中蔓延。
李狗娃看着手里拎着的瘦山鸡，忍不住小声质疑：
“大山哥，仙师指的这路……能行吗？”
语气却不敢太过不敬。
张大山心里也没底，但想到林言那淡然却笃定的神情，以及他能准确说出那边有个山谷，就强行压住了疑虑。
“仙师既然说了有所收获，就再往前探探。”
“地点都还没到，急什么？都打起精神来！”
王铁柱也开口道：
“狗娃，沉住气，仙师的话总不会错。”
又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穿过一片茂密的栎木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的山溪蜿蜒流淌，阳光洒在溪畔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上，水草丰茂，野花点点。
正是林言所言的水泽谷地！
而更让猎户们精神大振的是，溪边湿润的泥地上，赫然印着几串清晰新鲜的梅花状蹄印！
“鹿！是鹿的脚印！”
李狗娃惊喜地低呼出声，差点跳起来。
王铁柱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比量着脚印的深浅和间距，仔细查看后做出了判断：
“看这方向和脚印深浅，像是一小群，刚过去不久！”
绝望之中骤然看到希望，所有猎户的疲惫和疑虑瞬间被兴奋取代。
仙师果然神机妙算。
“追！”
张大山当机立断，压抑着激动低吼一声。
众人立刻沿着蹄印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追踪而去。
追踪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那鹿群的踪迹十分清晰，似乎并未刻意隐藏，而且移动速度并不快。
又追了小半个时辰，前方树林中隐约传来了鹿鸣声和枝叶晃动的声响。
猎物近在眼前。
队员们精神大振，仙师所指果然不虚。
张大山迅速打出几个狩猎的手势，队员们心领神会，立刻借助林木掩护悄无声息地分散合围。
弓弦震动之声接连响起，经验丰富的猎户们箭无虚发。
一番干净利落的围猎后，竟成功猎获了三头健壮的成年鹿。
李狗娃兴奋地低吼一声，和王铁柱一起上前处理战利品。
队员们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兴奋地低声交谈着，上前处理战利品。
就在众人忙于捆绑鹿之时，林间又是一阵响动，一头体型尤为雄壮的公鹿，从侧方密林中窜出。
张大山眼疾手快，抬手便是一箭射出。
弓弦轻响，利箭破空！
那公鹿应声发出一声悲鸣，后腿上已然中箭，它受惊猛地调头朝着山谷，更深处的密林逃去。
“中了，追！”
张大山低吼一声，带着队员们迅速追了上去。
他们沿着断断续续的血迹和蹄印紧追不舍，同时保持着警惕。
王铁柱边追边提醒道：
“都小心点，这林子越来越密了。”
在追逐过程中，他们又幸运地遇到了，两只受惊从藏身处跑出的獐子。
几声箭矢破空声后，这两只獐子也成为了他们的猎物。
李狗娃兴奋地将新猎获的獐子捆好，与之前猎到的几只山鸡、野鹿放在一起。
今日的收获已然远超近期任何一次，仙师所指的方向果然没错。
“快！那头鹿跑不远了，血迹还新鲜！”
张大山催促道，不愿放过那头最大的猎物。
队员们扛着沉甸甸的收获，士气高昂，继续追踪着公鹿留下的痕迹。
追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树木愈发葱郁，光线都暗淡了几分。
那受伤的公鹿身影，又一次没入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消失了踪迹。
“分开找找，它肯定就在这附近，受了伤跑不快的！”
张大山吩咐道，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清晰。
队员们分散开来，仔细搜索着每一处可能藏身的角落。
张大山目光锐利地，搜索着林间晃动的影子。
鼻尖忽然飘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
那味道很淡，混杂在草木泥土的清新气息中，若有若无。
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却又带着一点……难以形容的腥涩感。
张大山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位于侧翼搜索的李狗娃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声音里充满了惊愕：
“大山哥，这边，你们快来看！”
张大山心头一紧，立刻循声赶去，一种不好的预感掠过。
王铁柱也闻声迅速靠拢过来。
拨开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眼前的景象让见惯生死的张大山也愣住了。
只见前方一小片空地上，歪斜地躺着三四只野兔和一只山獾的尸体。
它们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没有撕咬的痕迹。
皮毛看起来也还算完整，只是略微失去了光泽。
但它们的死状却极其诡异——身体僵硬地保持着死亡前一瞬的姿势，有的似乎在奔跑中突然倒地，有的则蜷缩成一团。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动物尸身周围的草木竟然呈现出一片不正常的枯黄。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剥夺了它们的生机，连带着周围的植物也一同遭了殃。
枯黄的草木与周围青翠的环境，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而那一片地的颜色也似乎比别处更深一些，微微发灰，散发出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极不舒服的怪异气味。
李狗娃脸色发白，声音有些发颤：
“这……这是咋回事？”
“俺从来没见过这样死的东西……”
王铁柱蹲下身，用猎叉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一下一只野兔的尸体，眉头紧锁：
“邪门……真邪门……”
张大山蹲下身，强忍着不适，用猎叉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一下一只野兔的尸体。
尸体硬邦邦的，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他猛地想起仙师之前的告诫——卦象显“坎”纹，隐有波折之兆，需格外小心谨慎不可贪功冒进。
难道……仙师早已算到此地有诡异？！
仙师那波折之兆指的不是地形险阻，而是指这些邪门的死物？！
再联想到近日山中诡异的寂静、动物稀少、以及那驱之不散的瘴气……
张大山后脊梁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这绝不是普通的山野现象！
“退！”
“立刻退出这片林子，快！”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压抑而急促。
其他猎户闻言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张大山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以及那诡异的兽尸也都心中一凛。
王铁柱立刻招呼众人：“听大山的，快走！”
李狗娃慌忙收起猎叉，不敢再多看那兽尸一眼。
众人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对近在咫尺的鹿群的合围，迅速向他靠拢。
“大山哥，那鹿……”
李狗娃还有些不舍。
“别管鹿了！”
“立刻往回走，保持警惕，这地方邪性！”
张大山语气急促。
他甚至不敢再去多看那几具诡异的动物尸体一眼，带着队员们沿着来路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撤离。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沉默着，发现鹿群时的那点兴奋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和恐惧。
山林似乎变得更加幽深寂静，每一道阴影都仿佛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仙师的卜算应验了，他们找到了猎物踪迹，但也应验了那波折之兆，遇到了无法理解的诡异景象。
直到远远看到李家村熟悉的篱笆轮廓，众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从某个无形的囚笼中逃脱出来。
但此刻没人，再关心收获多少。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反复浮现着，那枯黄草木环绕的诡异兽尸，以及那片发灰的土地。
张大山回头望了一眼，暮色渐起愈发显得神秘莫测的深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立刻将山中所见，向仙师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