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血刀宗迷云
符华转身,朝大殿侧方走去。
符华指尖在门扉中央轻轻一点。
门扉上刻满了细密的符纹,在月光石的光线下泛着淡金色的微光。
符纹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
石阶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三步便镶嵌着一枚符玉,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整条通道照得通明。
五人依次进入。
暗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大殿内最后一丝天光与声响彻底隔绝。
石阶向下延伸,不过二十余阶便已到底。
密室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阵纹路,在镶嵌于墙上的符玉冷光下,流转着晦涩的微光。
符华径直走向密室中央的石质圆桌,拂尘一扫,安然落座。
云无涯、熊大力、苏妙音、金石也随之坐下。
符华不再多言,指尖凝聚一点灵光,在石桌边缘某处复杂纹路上轻轻一点。
“嗡——”
四壁上所有符纹骤然亮起,淡金色的光芒如水银泻地,瞬间将整间密室包裹成一个绝对隔绝的领域。
外界的一切,声音、气息、窥探,尽数被斩断。
符华缓缓开口,声音在密室内回荡,带着一丝沉凝:
“请诸位来此,是为了血屠之事。”
“符门主。”
云无涯抬眼看向符华:
“方才你示意血屠无异常,详细结果究竟如何?”
符华捻动着拂尘的玉柄,指腹摩挲着温润的玉质表面。
“嗯……”
“从阵法的反馈上,无任何异常。”
“无心魔侵蚀痕迹,无改换魔功的情况,也无夺舍之后灵体不合的波动。”
“血屠的神魂状态,甚至比我门中一些专修澄心静性功法的长老,还要纯粹凝练。”
“但其异常之处,各位应当也有所察觉。”
熊大力浓眉紧锁,粗声粗气道:
“不错,他一进门俺老熊就感觉不对。
“七十年前与他交手时,那刀意还是血色滔天、锐意逼人,恨不得斩碎一切。”
“可方才……”
他顿了顿,铜铃般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方才老夫以灵觉感知,他的刀意竟是一片死寂。”
“那为何他的刀意,会变成那般模样?”
“寂灭。”
苏妙音轻声开口。
“我以音律之道感应,血屠的刀意中,唯有寂灭二字。”
“终结一切之意。”
符华捻动玉柄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抬眼看向云无涯,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云宗主,还有一事,老道始终觉得蹊跷。”
“血屠这五十年间,从金丹中期直抵圆满,如此进境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熊大力猛地一拍石桌,粗声道:
“就是!他们血刀宗的《戮血刀诀》,老子又不是不知道!”
“那功法讲究在战斗中打磨刀意,在杀戮里寻求突破!”
“闭关静修?”
“呵,五十年能连破两境?”
他的眼中满是怀疑:
“符门主,你那阵法,当真没探出半点邪门歪道的痕迹?”
“熊山主所言,也是妾身疑惑之处。”
“血刀宗功法暴烈,进阶往往伴随杀伐与心魔考验。”
“血屠此番闭关,不仅未生心魔,刀意反而从杀戮转入寂灭……”
“这般转变,绝非单纯闭关苦修所能达成。”
苏妙音眉目微垂。
符华缓缓摇头:
“鉴心澄灵符阵,确实未发现外力侵蚀或魔功痕迹。”
云无涯搭在石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冰冷的石面。
一下,又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圆桌旁的三人,声音沉缓:
“还有一种可能。”
“血屠五十年前,在陨星山脉得了什么特殊的机缘或是感悟!”
“他这五十年,或许并非在闭关,而是在蜕变。”
“《戮血刀诀》走到极致,由极动入静,由杀戮领悟寂灭之意。”
“他全心沉浸其中,无暇他顾,故而宗门事务,自然落到了冯厉等人手中。”
密室内的空气,随着这句话,再次凝滞。
“诸位。”
“若血屠本身并无问题,那么问题可能出在别处。”
符华捻动玉柄的手指微微一顿:
“云宗主的意思是……”
“血刀宗内部。”
云无涯的目光扫过圆桌旁的四人:
“五十年前,血屠自陨星山脉游历归来后,性情虽变,但尚且能顾全大局,与各宗维持和平。”
“可自从他宣布闭关后,近些年来,血刀宗行事愈发肆无忌惮,对于各宗弟子言行颇为霸道,对散修甚至公然威胁。”
“完全不像正道宗门。”
“诸位可曾想过,这些事,究竟是谁在做主?”
熊大力猛地一拍石桌。
砰然巨响在密室内回荡。
石桌表面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符光,将那股巨力轻易化解。
“云宗主的意思是,血屠这五十年潜心修炼,根本不管事?”
“那些龌龊事,都是冯厉那帮人在搞鬼?”
云无涯缓缓点头:
“冯厉此人,擅权谋,好算计。”
“血屠若当真专注于参悟刀道,将宗门事务交由冯厉处理,那么血刀宗近年来的种种行径,便说得通了。”
苏妙音妙目流转,指尖在琵琶弦上轻轻拨动:
“如此说来,血屠本人或许并未走上魔道,但血刀宗内部,却已生了蛀虫?”
“正是。”
“血屠或许没有问题,但血刀宗必定出了问题。”
云无涯搭在石桌上的右手缓缓松开,指尖在冰凉的石面上轻轻划过:
“冯厉此人,虽然只是筑基初期,身居执事之位。”
“可他近些年来却行的副宗主之职,坊间都在传冯厉是血屠游历时生的孩子。”
“若血屠当真专注于修炼,无意过问宗门琐事。”
“那么冯厉很可能借着,维护宗主威严的名义,肆意妄为。”
符华缓缓吐出一口气:
“若当真如此,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少血屠本人,尚未堕入魔道。”
熊大力重重哼了一声:
“可冯厉那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年血刀宗干的那些龌龊事,多半都是他指使的!”
“秘境开启后,若让老子门下的弟子撞见他,定要将他那身骨头,一根根拆了!”
“熊山主莫急。”
“若云宗主的推断为真,那么我等接下来的应对之策,便需调整了。”
苏妙音看向云无涯。
“云宗主以为,该如何是好?”
“静观其变。”
“我等还是持续收集证据,若是血刀宗有问题,这次秘境之中,应当会有行动。”
“届时,我等只需抓住证据,便可名正言顺地,让对血屠对于宗门内部进行清理。”
“至于血屠……”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只要他本人未入邪道,便只诛凡事之人。”
“此次秘境之行,我们各宗还要叮嘱门下弟子小心谨慎才是。”
符华点了点头。
“云宗主思虑周全,老道无异议。”
熊大力挠了挠头,粗声道:
“行吧,那就先这么着。”
“反正秘境开启后,老子让弟子们盯紧血刀宗那帮崽子,一旦有异动,立刻传讯!”
苏妙音微微颔首:
“妙音谷弟子擅音律侦查,届时可负责警戒与传递消息。”
密室内的符阵纹路,在这一刻缓缓黯淡下去。
四壁上的淡金色光芒如潮水般退去,重新隐入石壁之中。
符华缓缓站起身,拂尘在手中轻轻一旋:
“既如此,今日便到此为止。”
“秘境开启在即,诸位还需早做准备。”
四人依次起身,朝密室外走去。
石阶向上延伸,两侧符玉的白光将通道照得通明。
暗门无声滑开,大殿内的天光重新涌入眼中。
云无涯一步踏出密室,抬眼望向殿外。
晨雾已散,天光正好。
青符门主峰上的钟声不知何时已停,山间只余风声鸟鸣,一片宁静。
熊大力大步走出,粗声朝符华拱手:
“符门主,老夫这就回百兽山准备了!”
说罢,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那头暗金色巨熊的低吼声自天际传来,很快便消失在云层之中。
苏妙音朝云无涯与符华微微欠身,指尖在琵琶弦上轻轻一抚:
“云宗主、符门主,妾身也先行一步了。”
玉琵琶载着她,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殿内,只剩下云无涯与符华二人。
符华捻着拂尘的玉柄,目光望向殿外连绵的青山,缓缓开口:
“云宗主,血屠之事,你当真认为问题出在血刀宗内部?”
云无涯沉默了片刻。
他搭在腰侧玉佩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质表面。
“符阵检测无误,刀意纯粹凝练。”
“除了内部问题,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符华缓缓点头:
“但愿如此。”
他转身看向云无涯,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秘境开启后,还望云琅宗与青符门,能够守望相助。”
“自然。”
云无涯拱手还礼:
“贫道告辞。”
飞剑自袖中飞出,化作一道流光,载着他破空而去。
山风呼啸,将殿内的最后一丝气息也吹散了。
符华独自立于殿中,拂尘在手中轻轻一旋,目光望向天际那抹渐渐消失的剑光,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