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丽感到很无奈,王石头、蔡松根“民告官”的两个案件,由院长李雪负责办理;而田城县商会“官告民”的两个案件,则由副院长张丽丽负责。张丽丽很无奈,不是这个官司有多难判,而是无奈于它们的社会影响,用冰冷的法律条文来套现实的话,无论是王石头的有土地、房产证,还是蔡松根的没有土地、房产证,都在事实上形成了对官办企业资产的侵占,如果说他们的老职务,那就是职务侵占,如果说他们搞的新生产经营,那就是利益侵占,甚至是恶意的,根本就没有把官办企业及其主管部门当作回事的恶意侵占。而王石头从田城县土地管理中心主任尚三辈处取得的“备份”式的土地使用证件,判他们个恶意合伙侵占罪,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其后果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张丽丽很无奈,真的想按照法律条文,直接套取,两眼一闭,下了判决书,随便他们如何踢腾去都行。可院长李雪却说,事实一定要落到实处,判决一定要合理、合规、合法,张丽丽内心里笑了好几回,这一回,高傲的李雪院长,终于懂得,田城县法院,同时也是田城县“理院”、田城县“规院”了。而老情人王水德说得更明白,以理服人,规章制度、法律条文作为最后不得已之辅助手段,也就意味着,立案是手段,逼双方坐下来重新谈判,最后不了了之是目的。
张丽丽就是怀着这样心态到田城县商会来调查的,可没有想到的是,却遇见了“大麻烦”。当时,办公室人员将王水德有关成立“田城县再生资源行业协会”和“田城县再生资源管理办公室”的两个正式批文送到章五峰的办公案头时,已经有几个田城县商会的“老人”在焦急地等候了。这中间就有张丽丽的老熟人效绵虎和司马格,无论效绵虎的儿子效金龙,还是老婆郭苟妮,也包括司马格和他的老婆景小莉,都是经张丽丽的手判决的。中间按照王水德的意思,给了他们多大的宽容,只有张丽丽和院长李雪知道,那可真正做到了,有一点疑问的证据,均不采纳,可采纳不可采纳的证据,均不采纳,把法律规定的惩罚用到了最下限。所有这些,张丽丽从来都没有对外人讲过,只是从内心里更加尊敬着王水德这个人,能为把自己逼到死路的烝宋冯开脱,能为追杀自己的司马格开活路,能为处处给自己使绊子的效绵虎一家减罪责,这样的男人,在这个处处麻木不仁,处处落井下石,处处损人利己的世道上,已经绝无仅有了,或许王水德是唯一漏网的“善良”。张丽丽每每想到这些时,都有一种想痛哭一场的冲动,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得到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图些什么?在这个说着人话却鲜少有人干人事的常态化世道里,王水德则是那个自责心极强,骂着自己却在干着人事的唯一的人。
而今天,张丽丽刚刚坐到田城县商会主任章五峰办公室内,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效绵虎说的:“水德这样干,就是胡球弄。总共给了五个指标,还得把主任、副主任的位子留给侯三如的人,占去两个指标,省下三个当兵的,还要考试。要是这样,这个管理办公室,还不如不给我们田城县商会呢?光让干活,不给一点好处,算个啥优惠政策吗?”
受到过打击的司马格,毕竟要老实得多,他没有抱怨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和章五峰商量着:“小司马,刚刚毕业,刚刚毕业,你看看,章主任,我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亏不亏,大伙都知道。如今,烝宋冯也进去了,我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什么用了。反正,我想,这三个指标,说啥也得给俺小司马留一个,权当照顾我了,权当是照顾我了。”
然而,坐在章五峰身边的丰子泽却冷笑起来,说:“二位老领导,就没有摸摸鼻子,有气儿没有?一个,父母是犯罪分子,一个不仅老娘是犯罪分子,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出狱呢?这种人,不要说他王水德、田知行,就是查子末、王富贵,也照样不敢给你们批手续。人家王水德,想走招考的路线,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要防备你们这些要威胁他的人,哼哼,人家可不欠你们的,更不会落下什么话把儿,第一关,第一关,就是什么政审关!”
对于丰子泽打脸式的说法,效绵虎早已气得浑身发抖了,司马格把头压到了膝盖处,长长地叹着气,而站在门口的效绵虎老婆郭苟妮则勃然大怒,红着脸指着丰子泽就要破口大骂。这个时候,尴尬地坐在章五峰对面,等着下乡到无梁新区清理再生资源非法站点的隗建设急忙站了起来,打着哈哈,说:“二位,如今,都兴考试了,如今,都兴考试了……”
“姓隗的,你说的是你娘那个x,都兴考试了,都兴考试了,你们家那两个鳖孙,哪一个是考试进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闺女,就是送给王水德那个色鬼的。王水德,和多少小闺女谈过恋爱,我,清楚得很,就你家闺女占红那个浪样子,还不是往他嘴里送的食!”
坐在章五峰小会客厅里的张丽丽努力地压抑着自己,她感觉到好可笑,可她不敢笑,否则的话,自己这个田城县有名的浪女人,便会随时被郭苟妮放到王水德淫乱的展览平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