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祯元年,四月十五日,辽阳城外,伪金中军大营。
已经四十八岁的努尔哈赤,此刻正盯着屏风上一幅偌大的辽东地图陷入沉思。
正在彷徨间,帐外走进一名身穿三层重甲年轻的将领。
他走到努尔哈赤身后,恭敬跪下行礼:“阿玛,按您的吩咐,辽阳附近村落内的汉人、胡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已经捉回营中,敢问阿玛下一步有什么指示?”
这是努尔哈赤第八个儿子,爱新觉罗·黄太吉,与代善、阿敏和莽古尔泰并为“大金四大贝勒”之一的和硕贝勒。
努尔哈赤头也没回,直接问道:“大概有多少人?”
黄太吉:“男女共计三千七百余人。”
“不够。”
努尔哈赤闻言,回过头道:“远远不够。”
黄太吉不解:“阿玛,我们现在捕掠这些汉人有什么用,儿子实在不明白。”
努尔哈赤一掌拍在地图上:“要想攻克辽阳重镇,必须要依赖这些汉人才行。”
黄太吉还是不解:“阿玛的意思,是要让这些汉人去攻打辽阳城池?可是这些汉人怎么可能愿意帮助我们,而且军中也没有那么多兵甲啊。”
努尔哈赤残忍一笑:“谁告诉你,没有兵甲就攻不下辽阳城的?这些汉人不愿帮助我们,你觉得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
黄太吉:“请阿玛指教,儿子真的不明白。”
努尔哈赤走到他面前,将黄太吉从地上搀扶起来:“黄太吉,你是所有贝勒中最好学的,
也是我最唯一信任的儿子,现在,我就把攻破辽阳的计划告诉你,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黄太吉立马端正态度,开始聆听老奴教诲。
“辽阳重镇,如果调派女真各部去拼,怕是要死一半以上的人都未必能攻破,
汉人数量是我们女真各部几十上百倍,就算一个换十个,我大金各部也消耗不起,
只有驱策汉人去攻坚,让他们去消耗城头汉军守卫的力量,我们才能一鼓作气将辽阳拿下。”
黄太吉忍不住打断道:“可是阿玛,这样怕是会死很多人?”
“死的都是汉人,你同情他们做什么?”努尔哈赤眼神一狠,“黄太吉,你给我记住,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不要对汉人有任何同情,他们不过是群随时都能消耗的器材,是我们夺取天下的工具而已,明白了么?”
黄太吉羞愧地低下头:“阿玛请恕罪,是儿子眼光短浅了。”
努尔哈赤继续说道:“听好了,想要攻破辽阳城,最快的办法就是拿命去填,
驱策汉民攻打坚堡,等把城内守军锐气消耗后,再率女真各部出击,必能一举而下,攻克辽阳。”
“等辽阳攻破,我大金国就可以此为据点,从九边各处进入中原腹地进行劫掠,从中慢慢消耗中原各地的力量……”
黄太吉闻言,不由点头称是。
但他又提出了另一个担忧:“可是阿玛,如何能保证那些汉民不会在攻城过程中退缩,万一他们被辽东守军救下,岂不是反成我大金阻力么?”
努尔哈赤很是欣慰地点点头:“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被迫替我们大金冲锋陷阵。”
话毕,他摘下头盔,只见光秃秃的脑袋上,一条丑陋的金钱鼠尾垂直落下。
努尔哈赤抓着金钱鼠尾说道:“有一个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可以做到让这些汉民不得不听从我们的指挥,
把他们的发饰全部换成我女真部族的样式,然后从中利诱一部分汉人效命,你说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黄太吉立马反应过来:“阿玛,你可真是天纵奇才啊,按你所言,将这些汉人的头都剃光,
换成跟我们建州女真一样的发饰,然后驱策他们攻城,就算他们想要跟守军求饶,那辽阳守军也不敢收留他们,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只能乖乖听从我们的安排了。”
“哈哈哈。”
努尔哈赤会心一笑。
“不愧是我努尔哈赤的最器重的儿子,一点就通,这要换代善他们,怕是要解释很久才明白。”
黄太吉立马起身:“阿玛,我这就回去将这些汉人的头发都剃掉。”
努尔哈赤点点头:“去吧,无论男女都剃掉,我们至少需要两万个汉人去冲击城墙,才有机会将辽阳夺下,
等莽古尔泰他们捕奴回来后,也一并全部剃掉他们的发饰,胆敢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喳!”
黄太吉领命后,迅速退出了大帐。
努尔哈赤回头继续看向辽阳方向,嘴角逐渐露出一抹冰冷的杀意。
“汉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爱新觉罗氏女真崛起,已是势不可挡。”
……
四月二十三日,燕京,太极殿。
“陛下~辽东急报。”
尚在为先帝守丧的刘瑶,被魏万贤一声轻唤打断祈福。
刘瑶闻听“辽东”二字,不由脸色微变:“辽东?出什么事了!”
魏万贤俯身压低声音:“陛下,辽东急报,辽阳重镇遭遇建奴围攻,镇守重镇的六千四百名官兵与建奴血战一昼夜,连同辽阳总兵赵春阳在内,全部殉国了。”
刘瑶瞬间瞳孔地震。
辽阳失陷,意味着辽东原本稳固的局势被彻底打破,建奴与大汉的形势彻底发生逆转。
“宁远总兵王治道已经收容辽阳出逃军户,并提议重新构筑宁远防线,以宁远、广宁二镇为中心,配合山海关要塞,阻止女真南下,还请陛下批阅。”
刘瑶看完公文中的内容,在看到建奴只用一天时间就攻破号称围攻十年不破的辽阳时,不由握紧了玉手。
良久,她深吸口气,平复心情默默向先帝灵位上了三炷香,再度磕了三个头后,起身回了御书房。
一进御书房,刘瑶直接问道:“魏公,你说现在朕该怎么办?”
魏万贤躬身回道:“陛下,建奴不得不防,当尽快号召天下勤王之师,尽快将其剪除,
若是等建奴成势,大汉边疆怕是永无宁日。”
刘瑶点点头:“朕懂了,魏公请先去歇息,朕要仔细捋一捋。”
“臣告退。”
魏万贤顺从退出御书房,留给刘瑶足够的空间思索。
“建奴,鞑靼……”
御案前,刘瑶单手枕额,努力思索遏制建奴崛起的策略。
良久,她深吸口气,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约一盏茶后,刘瑶当即有了决断。
“朕先按兵不动,先看看这朝堂内外,到底谁是人,谁又是鬼,暗中选出可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