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二日,京畿之地春光正好。
通往北京城的官道上,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以靖北侯沈川、宣大总督卢象升、辽东经略孙传庭、大同副总兵满桂为首的一众边关功臣,在钦差仪仗的引导下,浩浩荡荡抵达京师外。
与上一次沈川独自入京时的场景截然不同,这一次的欢迎仪式,规格之高,场面之盛大,堪称国典。
自永定门外十里处起,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两侧早已由京营兵马肃清了通道,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林立警戒。
更令人瞩目的是,那从城门一直铺陈出来象征着最高礼遇的猩红地毯,如同一条绚丽的河流,蜿蜒至远方。
无数京师百姓闻讯而来,挤在官兵组成的人墙之后,翘首以盼,争相目睹这些传闻中打得建奴丢盔弃甲,更是导致努尔哈赤毙命的英雄将领们的风采。
尤其是那位年纪轻轻便封侯拜将、堪称传奇的靖北侯沈川,更是众人目光汇聚的焦点。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只见远处烟尘微起,一支雄壮的骑兵队伍缓缓行来。
为首数人,皆披精良甲胄,虽风尘仆仆,却难掩一身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与功成名就的昂扬之姿。
居中那位,身着御赐的麒麟补服,外罩玄色披风,面容年轻俊朗,眼神沉静深邃,正是新靖北侯沈川!
其左侧是儒雅中透着刚毅的卢象升,右侧是神色凝重的孙传庭,旁边还有魁梧豪迈的满桂。
当队伍行至永定门外特定的阅兵场时,鼓乐齐鸣。
在文武百官和无数军民的目光注视下,女帝刘瑶的銮驾出现在了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
今日的刘瑶,身着明黄色龙纹朝服,头戴珠冠,容颜绝丽,气度雍容华贵。
她亲自驾临城外,迎接凯旋的将士,此举无疑将这场盛典推向了高潮,也彰显了她对此次大捷以及边关将士的无比重视。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卢象升为首的众将,齐刷刷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震四野。
“众卿平身!”刘瑶清越的声音透过扩音的器具传遍全场,“尔等浴血奋战,扬我国威,重创鞑虏,功在社稷!今日朕亲迎于此,以示褒奖!”
简单的仪式后,便是例行的阅兵与献俘。
整个过程庄严肃穆,极大地提振了京军民的士气与自豪感。
然而,最让在场百官和民众津津乐道,甚至暗中揣测的一幕,发生在仪式尾声。
在所有流程结束后,女帝刘瑶竟再次轻移莲步,走下了高台,在无数道惊愕、羡慕、乃至隐含嫉妒的目光中,径直来到了沈川面前。
她伸出纤纤玉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君主的赞赏与温和笑意,轻轻握住了沈川的手腕!
“沈爱卿,随朕同乘,朕还有些漠南战事的细节,想与你聊聊。”
刘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不少人的耳中。
又是同乘御辇!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如同针尖般刺在沈川身上。
卢象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孙传庭眉头微蹙旋即松开,满桂则是咧了咧嘴,暗自佩服。
而那些文官队列中,不少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沈川心中亦是凛然,但面上不动声色,恭敬而不失气度地微微躬身:“臣,遵旨。”
在万众瞩目之下,沈川跟随着女帝刘瑶,登上了那架象征着无上荣宠的帝王御辇。
明黄色的帘幔垂下,隔绝了外界无数探究的视线。
御辇内部空间宽敞,熏香袅袅。刘瑶端坐主位,沈川则侧坐于下首。
辇车缓缓启动,向着皇城方向驶去。
车窗外是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和好奇的目光,车内却是一片奇异的安静。
刘瑶并没有立刻询问军务,而是打量了沈川片刻,才开口道:“沈卿,塞外苦寒,征战辛苦,看你清减了些。”
“劳陛下挂心,为国效力,份所应当,不敢言苦。”沈川谨慎地回答。
刘瑶微微颔首,这才将话题引向正题:“卢象升的捷报,朕已反复看过。然纸上终觉浅,沈卿可否为朕简述一番,
乌尔逊河、野狐河两处,究竟是如何顶住努尔哈赤倾力猛攻,并最终反败为胜的?”
沈川整理了一下思绪,便以简洁而清晰的言语,将戍堡防御、火力配置、士卒用命、以及最后时刻骑兵反击的关键作用,择要陈述了一遍。
他语气平稳,既不夸大自己的功劳,也不刻意贬低敌人的强悍,更绝口不提战后与其他边将的功劳分配,只是客观地叙述事实。
刘瑶静静地听着,偶尔插言询问一两个细节,如八旗兵抵近射击的威力,戍堡内部坑道的作用等。
沈川皆一一据实回答。
听着沈川沉稳的叙述,刘瑶仿佛能透过话语,看到那片血肉横飞的战场,感受到当时局势的危急与守军意志的坚韧。
她看向沈川的目光中,欣赏之意更浓,但深处那一丝忌惮,也同样挥之不去。
战事的话题告一段落,车内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刘瑶似乎不经意地将话题转向了家常:“沈卿新婚不久,夫人安氏亦是女中豪杰,曾随卿征战,不知安夫人近来可好?”
沈川没想到女帝会突然问起这个,微微一怔,随即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那是提到家人时才会有的神情。
“回陛下,内子一切安好,只是……”
他略一迟疑,还是如实说道,“只是近日诊出有了身孕,已有三个多月,需静心养胎。”
“哦?”
刘瑶闻言,明显愣了一下,握着团扇的玉指微微收紧,绝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神色,但那异样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她完美的仪态所掩盖。
她随即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如春光,带着真挚的祝福:“那可是天大的喜事!恭喜沈卿了!即将为人父,乃人生一大乐事,待麟儿诞生,朕定有赏赐。”
她的恭喜听起来情真意切,仿佛由衷地为臣子感到高兴。
“臣,谢陛下隆恩!”
沈川躬身谢恩。
谈话间,御辇已驶入巍峨的皇城,穿过重重宫门,最终停在了举行大朝会的奉天殿前。
接下来的流程,便是公开的、正式的封赏大典。
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女帝刘瑶颁布诏书,对漠南之战有功将士进行最终定论和封赏。
首功自然是沈川。
诏书中以极其褒扬的词汇,肯定了其“擎天保驾”、“功冠三军”的伟绩,正式确认其 靖北侯”爵位,世袭罔替。
并晋其位 “河朔总兵” ,主理河套地区、宣府东路、保安州三地所有卫所军政事务!
这意味着沈川的职权范围得到了官方确认和极大扩展,成为了名副其实、手握重兵的边镇大将!
同时,沈川之前上疏保举的麾下将领,也一一得到封赏。
李驰、秦开山等人正式授河套各卫千户实职。
胡雷光、周静、王文辉等人的任命也予以确认。
刘挺、王骥、严虎威、李显河四人调任沈川麾下,授千户,新设四所之请亦获批准。
可谓皇恩浩荡,泽被麾下。
卢象升、孙传庭、满桂等人亦各有封赏,或加官,或进爵,或赏赐金银田宅,尽显朝廷对有功之臣的慷慨。
盛大的朝会结束后,女帝并未让功臣们立刻散去,而是下旨,赐宴于后宫园林之一的琼林苑!
这又是一项殊荣。
能入后宫参与御宴,意味着得到了皇帝更深一层的信任和亲近。
琼林苑内,奇花异草,曲水流觞。宴会的气氛比朝堂上轻松了许多。
刘瑶居于主位,沈川、卢象升、孙传庭、满桂等核心功臣分坐左右,作陪的还有几位阁老及勋贵。
御酒佳肴,歌舞升平。
刘瑶谈笑风生,既与卢象升讨论宣大防务,又与孙传庭询问辽东局势,对满桂的勇武也表示了赞赏。
但她的目光,有意无意间,总会更多地落在那个安静饮酒、神色沉静的年轻靖北侯身上,似有什么情绪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