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圣胎”发出的尖嚎几乎要撕裂人的魂魄,混合着无数冤魂的诅咒与最纯粹的恶念,音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八卦镜射出的炽烈光柱上!
光柱与声波猛烈对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锐响,黑红色的怨气与金白色的仙光疯狂互相侵蚀、湮灭。八卦镜在我手中剧烈震颤,镜面上的裂纹肉眼可见地蔓延,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我双臂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虎口迸裂,鲜血瞬间染红了镜框。
来自胡三太爷和蟒天龙的真身法力浩瀚无边,但这凡间的载体——我和这面破镜子——却快要先一步崩溃了!
“稳住!”胡天黑的声音在我脑中厉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心念合一,想着诛邪!想着你身后要护着的人!”
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几乎涣散的精神再次凝聚。胖子惊恐的脸,昏迷的晓波,还有身后远处正在镇压地宫怨气的胡爷和小跑……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
“啊啊啊啊——!”我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将全身的力气、意志、乃至生命力都压了上去,疯狂催动着那道光柱!
八卦镜光芒再盛,虽然镜身裂纹更多,但那道光柱却陡然粗壮了一圈,硬生生顶着那恐怖的音波怨嚎,一寸寸地压向那“圣胎”!
“哇!!!” “圣胎”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惨叫,它身上被光柱灼烧的地方冒出滚滚黑烟,那粘稠黑红的躯体如同蜡像般开始融化、扭曲。它疯狂地挣扎,试图摆脱蟒天龙的束缚,但蟒爷巨大的虚影死死缠绕着它,任凭怨气腐蚀着自身的灵体也绝不放松。
它口中那团不稳定的怨毒能量球终于彻底失控,在光柱的压迫和它自身的挣扎下,猛地爆开!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黑红色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向四周疯狂扩散!
首当其冲的就是我和八卦镜!
“噗——!”我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倒飞出去十几米,重重砸在地上,八卦镜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远处,镜面彻底碎成了粉末。
“老丁!”王胖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蟒天龙的虚影也在爆炸中剧烈闪烁,变得几乎透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缠绕的力量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一瞬。
爆炸中心,黑红色的怨气如同潮水般翻涌,暂时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胸口剧痛,眼前发黑,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听到自己粗重如同风箱的喘息声和王胖子带着哭腔的喊叫。
结束了吗?那玩意被干掉了吗?
念头刚起,那翻涌的怨气中,猛地传出一阵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那不是尖叫,也不是哭嚎,而是一种……湿漉漉的、粘腻的、仿佛无数肉块正在快速蠕动、拼接、生长的声音!
咕叽……咕叽……
黑红色的怨气缓缓散开一些,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我勉强抬起头,只看了一眼,一股冰寒彻骨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全身。
那“圣胎”并没有被消灭!
它原本婴儿大小的躯体,在刚才的爆炸和光柱灼烧下,确实变得残破不堪,大半边身子都融化消失了,露出里面更加漆黑、不断蠕动的核心。但此刻,广场地面上,那些昏死过去的僧人体内,残存的微弱生气,以及弥漫在空气中尚未散去的愿力碎片,正化作无数道灰白色的气流,如同百川入海般,疯狂地涌入那残破的“圣胎”体内!
它的身体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在再生、在膨胀!残破的部位肉芽疯狂蠕动,新的、更加扭曲的肢体正在快速生成!它不再像是婴儿,反而更像是一个由无数怨念和生灵精气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不断增生的恐怖肉瘤!
“嗬……嗬……”它发出满足而饥饿的喘息声,新生的、不成形的“手臂”胡乱挥舞着,抓向地面那些昏迷的僧人,似乎还想汲取更多。
“吞…吞噬生灵气…自我修补……”我脑中响起蟒天龙极其虚弱的声音,“必须…隔绝它…”
但此刻,蟒爷灵体受损严重,胡天黑远在后山镇压地宫,我重伤倒地,王胖子就是个战五渣……谁还能阻止它?!
难道真要完了?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异变再生!
那尊一直流淌着血泪的巨大金佛,那双半阖的、悲悯的佛眼,毫无征兆地,猛地亮起了两道纯粹无比、温和却不容亵渎的金光!
金光如同两盏骤然点亮的明灯,穿透弥漫的怨气,精准地照射在正在疯狂吞噬生灵气修补自身的“圣胎”身上!
“哇啊!!!”
那“圣胎”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发出一声截然不同的、充满痛苦和惊惧的尖嚎,它身上被金光照耀的地方,那些新生的、蠕动的肉瘤组织瞬间凝固、发黑、然后如同灰烬般簌簌掉落!就连它体内那最核心的漆黑怨气,也像是遇到了克星,剧烈地翻腾收缩!
佛力!是这正觉寺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最纯正的佛力,在最后关头,被这邪物彻底激怒,自发地进行了反击!
虽然这反击似乎缺乏主导,显得有些被动和分散,但它的位阶极高,对“圣胎”这种邪秽之物有着天生的压制力!
机会!
这绝对是最后的机会!
“胖子!”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嘶哑着喉咙吼道,“经!念经!大声念!什么都行!”
王胖子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傻了,听到我的吼声,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上帝保佑!阿门!急急如律令!嘛咪嘛咪哄!……”
他语无伦次,把能想到的神佛名号和中西咒语全喊了出来,声音抖得厉害,却异常响亮。
奇迹般地,随着他这杂乱无章却充满求生欲的诵念声响起,那佛像眼中射出的金光似乎微微增强了一丝,变得更加凝聚!
不止如此!广场上,那些昏迷的僧人中,竟然也有几个修为稍深的老僧,身体微微颤动,嘴唇无意识地开合,似乎也在本能地跟着默诵经文!
一丝丝微弱的、纯净的愿力开始从他们身上飘散出来,汇入那佛像的金光之中!
“圣胎”被那融合了佛力和微弱愿力的金光灼烧得惨叫连连,再生速度骤然减缓,甚至开始倒退!它疯狂地扭动,想要逃离金光的笼罩,但蟒天龙残存的虚影再次奋力一缠,虽然无法完全禁锢,却极大地限制了它的移动!
“还不够……灭不了它的核心……”胡天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他在后山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必须……有一击必杀的力量……纯粹的精神冲击……直击本源……”
纯粹的精神冲击?直击本源?
我现在这状态,别说精神冲击,能保持不晕过去已经是奇迹了!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力量可用?
我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广场,扫过那些昏迷的僧人,扫过王胖子因为恐惧和拼命诵经而扭曲的脸,扫过那尊流淌血泪却绽放金光的佛像……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远处摔碎的八卦镜旁边——那里,躺着赵晓波。
晓波……我的徒弟……胆子小,悟性也一般,但心思纯净……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几乎停滞的脑海!
“胖子!”我用尽最后力气喊道,“把晓波弄醒!快!用你的尿呲他脸!”
王胖子:“???”
“快他妈去!!”我声嘶力竭。
王胖子看着我狰狞的表情,不敢再多问,连滚爬爬地冲到赵晓波身边,也顾不上了,掏出家伙事就往晓波脸上滋。
“咳咳咳!”赵晓波猛地被呛醒,剧烈地咳嗽起来,茫然地睁开眼,“师…师父?胖哥?我…我怎么湿了……”
“晓波!”我死死盯着他,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听着!没时间解释了!看着那尊佛!心里什么都别想,就想着你最怕的时候,最想求救的时候,是怎么求佛祖保佑的!把你全部的心思,所有的念头,都扔给佛祖!求他!求他老人家显灵!灭了那鬼东西!快!”
赵晓波虽然吓得魂不附体,但对我有着本能的信任。他顺着我的手指看向那尊发光的大佛,又看到金光中疯狂挣扎、形态恐怖的“圣胎”,吓得哇一声哭出来,几乎是本能地,双手合十,闭着眼用尽全身力气哭喊:
“佛祖救命啊!呜呜呜……佛祖救命!杀了它!杀了它啊!我好怕!师父救我!佛祖救我——!!!”
他的哭喊声尖锐、恐惧、却异常的真挚,充满了绝境中最原始的祈求和平安!
与此同时,我猛地一捶自己胸口,再次喷出一口精血,以血为引,用残存的神念沟通了所有能沟通的力量:“胡爷!蟒爷!小跑!助我!所有力量,不要保留,跟着晓波的愿力走!冲击那玩意的核心!”
胡天黑、蟒天龙、黄小跑,没有任何犹豫!
下一刻,一股庞杂却目标一致的力量洪流汇聚而成!有赵晓波那纯粹至极、恐惧而虔诚的求救愿力,有胡三太爷和蟒天龙隔空灌注的仙家神力,有黄小跑拼尽全力的妖灵精粹,甚至还有我燃烧最后生命引动的出马弟子沟通天地的灵性!
这股力量无形无质,却比任何有形的攻击都要强大和危险!它绕开了“圣胎”外部浓郁的怨气防御,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顺着那佛像金光照耀出的“通道”,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入了那“圣胎”最核心、那团不断蠕动的最漆黑的怨念本源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那疯狂挣扎嘶嚎的“圣胎”猛地僵住了,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瞬间停止。
它那不断增生蠕动的躯体凝固在半空。
然后,一点极致的、纯粹的白光,从它最核心的位置透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无数道白光从它体内迸射而出!
它那狰狞的躯体,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又像是内部充满了过多的气体,无声无息地、迅速地膨胀、瓦解、消融……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
只有最彻底的净化。
最终,在那尊大佛慈悲而威严的金光注视下,那恐怖的“圣胎”彻底化作漫天飘散的白金色光点,如同无数只细小的萤火虫,缓缓升空,最终消散无踪。
连同它那充满怨毒和不甘的本源意识,也一起被那汇聚了众生愿力、仙家神力和最纯粹祈求的力量,彻底抹除。
广场上,那令人窒息的怨气威压骤然消失。
佛像眼中的金光缓缓黯淡下去,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只是那脸颊上的两道血痕,似乎也变得淡了一些。
蟒天龙的虚影彻底消散,回归本体休养。
后山方向,那冲天的怨气柱也仿佛失去了目标,缓缓回落,被胡天黑和小跑勉强压制回地宫深处,那撕开的洞口暂时被胡爷以莫大法力强行封堵,但谁都知道,那只是权宜之计。
噗通!
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最后听到的,是王胖子和赵晓波带着哭腔的喊声。
“老丁!”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