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笼罩在前哨站的沉重与恐惧。小李干瘪的尸体被妥善包裹,安置在临时挖掘的浅坑中,撒上了厚厚的石灰和辟邪的药材,等待后续处理。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沉默地收拾着行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
秦伟召集了所有人,包括丁肇中团队、幸存的研究员和守卫。“情况有变。”他声音低沉,“对方的威胁等级远超预期。原计划不变,我们依旧前往鬼哭坳,但行程压缩,必须在天黑前抵达南腊河支流上游的一处高地扎营,避免在低洼潮湿处过夜。所有人提高警惕,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简单的早餐味同嚼蜡。出发前,丁肇中特意又去查看了那棵发现诅咒泥人的大榕树。经过一夜,那些泥人似乎更加黯淡,周围的花瓣彻底腐烂,那股奇异的腥甜味却淡了许多,几乎难以察觉。
“黄哥,还能闻到什么吗?”丁肇中心头问道。
黄小跑努力抽动鼻子:“唔……烂兰花和坟土味儿淡了,但多了点……水腥气?像是从河那边飘过来的。”
河?丁肇中看向地图上那条蜿蜒的南腊河支流。
队伍再次出发,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守卫们子弹上膛,枪口微微下压,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树丛阴影。研究员们紧紧跟在队伍中间,脸色苍白。王胖子也不敢再大声抱怨,攥着丁肇中给他的一把加持过的五谷,时不时往后撒几粒,据说能阻隔一些小邪祟。
丁肇中、陈玄陵、毛姨走在队伍中段,精神高度集中。胡翠花和黄小跑的灵体在前方探路,莽天龙的气息则在地下延伸感知。黑猫依旧不见踪影,不知又跑去哪里巡视它的“新领地”了。
越往雨林深处走,植被越发茂密,几乎看不到天空。巨大的板根、垂落的藤蔓、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交织成一片绿色的迷宫。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腐殖层,踩上去悄无声息,却可能隐藏着毒蛇和陷阱。空气湿热得让人窒息,汗水浸透衣背,黏腻不堪。
丁肇中能清晰地感觉到,越往里走,那股躁动而驳杂的灵气中,属于“恶”与“邪”的部分就越发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污染着这片土地的生命力。
“停一下。”走在最前面的岩罕突然举起手,压低声音。他蹲下身,拨开一片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
众人围上去,只见泥泞的地面上,赫然出现半个模糊的脚印!这脚印比常人的要大一些,形状也有些怪异,脚趾部分似乎格外狭长,而且……没有脚后跟的印记?
“这不是人的脚印……”一个守卫低声道,声音有些发干。
岩罕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痕迹,脸色更加凝重:“也不是常见的野兽。看这方向和深度,像是……用脚尖跳着走的?往那个方向去了。”他指向密林深处,那里树木更加阴暗。
“跳着走?”王胖子头皮发麻,“僵尸啊?”
毛姨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脚印旁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捻了捻,摇头道:“没有尸气。但有股很淡的……药味和蛊虫的腥气。”
陈玄陵取出罗盘,指针在这里微微颤抖,指向某个方向,但不时受到干扰般胡乱摆动。“此地磁场混乱,但有阴邪之气残留,指向河谷上游。”
丁肇中运转灵目,看向那脚印和它延伸的方向。淡淡的灰黑色邪气残留在地上,如同蜗牛爬过留下的黏液痕迹,断断续续地指向丛林深处。
“跟着痕迹,小心点。”秦伟下令。
队伍改变方向,跟着那诡异的脚印和邪气痕迹小心翼翼前行。路越来越难走,几乎需要用工兵刀开路。周围的虫鸣声似乎也减弱了,一种不祥的寂静弥漫开来。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前方探路的胡翠花突然传回警示:“小丁子!前面有东西!小心!”
众人立刻戒备。拨开最后一道藤蔓,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林间空地上,竟然残存着几座破败不堪的高脚竹楼!竹楼大多已经坍塌,被藤蔓和苔藓覆盖,显然废弃已久。空地上散落着一些陶罐碎片和早已锈蚀的工具。
“是废弃的村寨。”岩罕辨认着,“看样式,像是很久以前某个山地部落的聚居点,可能因为瘟疫或者战争迁徙了。”
但吸引众人目光的,并非这些废弃的建筑,而是空地中央——那里有一座用黑色石头垒砌的、低矮粗糙的神龛或者说祭坛。祭坛表面刻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扭曲诡异的图案,看起来既不像傣族也不像缅族的风格。祭坛周围,散落着一些新鲜的、尚未完全腐烂的动物骨骼,甚至还有几片破碎的衣物——正是之前失踪科考队的制服布料!
而在祭坛正中央,供奉着的,并非神像,而是一株形态奇特的、已经枯萎发黑的兰花!这兰花的根茎如同扭曲的血管,花朵干瘪,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暗红色泽。
“是……是血兰!”那个幸存的老教授失声惊呼,声音颤抖,“他们就是在找这个!传说这种兰花只开在极阴之地,以血滋养……难道……”
就在这时,黄小跑突然尖叫:“下面!祭坛下面有东西!活的!好多!”
几乎同时,那祭坛枯死的血兰猛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窸窣”声从祭坛底部和周围的地面传来!
无数黑褐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甲虫,如同潮水般从祭坛的石缝中、从周围的泥土里涌出!它们的口器闪烁着寒光,复眼猩红,速度极快地朝众人扑来!
“是尸鳖!快退!”岩罕脸色大变,举枪射击,子弹打在虫群中,溅起一片汁液,但数量太多,根本无济于事!
“敕!”陈玄陵反应极快,一道火符飞出,在虫群前炸开一团火焰,暂时阻挡了一下。
丁肇中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特制的药粉——混合了雄黄、硫磺、艾草和几种北方带来的辟邪药材,猛地撒向前方!
药粉触及虫群,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阵阵白烟,冲在前面的尸鳖纷纷蜷缩死亡,发出刺鼻的焦臭。虫群的攻势为之一滞。
“有用!”王胖子见状,也赶紧抓起一把药粉胡乱撒出去。
趁着这个机会,众人急速后退。
然而,那祭坛上的枯血兰再次剧烈颤动,一股更加浓郁的黑气从中弥漫出来。那些原本畏缩不前的尸鳖像是受到了刺激,再次疯狂涌上,甚至开始不顾火焰和药粉,前仆后继!
“不行!数量太多了!”毛姨急声道,“必须毁掉那个祭坛和那株邪花!”
丁肇中一咬牙,对陈玄陵喊道:“老陈,掩护我!”
他深吸一口气,不顾此地灵气滞涩,强行催动法力,双手掐诀,引动一丝微弱的北方星煞之力,混合着自身的出马仙元炁,凝聚于指尖!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邪!”他并指如剑,隔空点向那祭坛中央的枯血兰!
一道微弱却凝聚的白光射出,精准地击中那株邪兰!
轰!
枯血兰猛地炸开,化为齑粉!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黑气冲天而起!
那汹涌的尸鳖群瞬间失去了指挥般,乱作一团,不再攻击,而是惊慌失措地向四周逃散,很快消失在落叶和泥土中。
祭坛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一个焦黑的小坑和周围狼藉的虫尸。
众人惊魂未定,喘着粗气。
丁肇中却觉得一阵虚脱,强行在异地施展术法的反噬让他胸口发闷。
“看祭坛后面!”王胖子眼尖,指着祭坛后方。
只见祭坛背面的石壁上,似乎刻着一些更加清晰的图案——那是一个三只眼睛、手持扭曲蛇杖的狰狞神像,神像脚下,跪拜着许多细小的人形,他们的身体扭曲,仿佛在被抽取着什么。而在图案的一角,刻着一个极其细微、却让丁肇中和秦伟瞳孔同时收缩的标记——
一朵黑色的菊花!
虽然风格略有不同,但那独特的形态,分明与之前在长春见过的九菊一派标记如出一辙!
“又是他们!”丁肇中咬牙,怒火中烧。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果然将触角伸到了这里!
秦伟脸色铁青,迅速拍照记录:“看来,这不是简单的当地邪术事件。九菊一派在这里经营的时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久。”
线索似乎串联起来,却又指向了更深的迷雾。这个废弃的村寨、诡异的祭坛、吸人生机的邪兰、与九菊一派有关的标记……它们与科考队的失踪、小李的死,究竟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