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之行的尘埃渐渐落定，善缘堂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却又有些不同。门口那块“特别顾问”的牌子虽然没挂出来，但丁肇中心里清楚，这条船，算是彻底踏上了。
748局支付的顾问报酬相当丰厚，不仅解决了堂口近期的开销，还让王胖子嚷嚷着要换新装备的热情空前高涨。丁肇中却把钱大部分存了起来，只添置了一些更精良的制符材料和药材，他知道，这钱不好拿，意味着责任和风险。
果然，清闲日子没过几天，秦伟的电话就来了。这次他的语气不像以往那样纯粹公事公办，反而带上了几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棘手感。
“丁先生，有个案子，可能需要你们顾问团队看一下。”秦伟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情况有些……特殊，甚至可以说，有点荒诞。我们常规的外勤人员处理不了，AEcS那边暂时抽不出人手，而且……他们也不一定适合处理这种类型的事件。”
“特殊？荒诞？”丁肇中来了兴趣，“具体是什么情况？”
“是这样，”秦伟组织了一下语言，“最近一周，本市高新区的‘创世纪’动漫产业园，连续发生了多起……‘手办苏醒’事件。”
“手办？苏醒？”丁肇中以为自己听错了。手办不就是那些塑料小人吗？
“对。”秦伟的语气透着无奈，“不是恶作剧。有确凿的监控证据显示，至少有三个不同公司收藏的、价值不菲的限量版手办，在夜间无人时自行活动，甚至……互相争斗，造成财产损失。其中一个‘机甲战士’手办，还用自带的……呃……光束军刀（当然是塑料发光版），在昂贵的办公桌上刻下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更麻烦的是，”秦伟补充道，“这些‘苏醒’的手办，似乎都指向同一款即将在该园区举办发布会的新游戏——《幻灵纪元》。”
丁肇中皱起眉头。物件成精他见过，但现代工业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塑料玩具成精？还组团搞事？这确实有点超出常规认知。
“园区的监控、磁场、能量读数我们都查过，除了微量但持续异常的精神力波动外，没有发现任何超自然能量残留。受害者（主要是那些手办收藏者）也都只是受到惊吓，没有生命危险，但情绪极其激动，要求给出解释。”秦伟叹了口气，“舆论压力有点大，再查不出原因，就要往‘群体癔症’或者‘高科技犯罪’方向定性了，但我们内部认为没那么简单。”
丁肇中明白了。748局需要的是一个既能处理超常事件，又能理解现代亚文化（至少不排斥），并且手段相对“温和”不会引发更大恐慌的团队去处理。他们这几个“特别顾问”，正好符合要求。
“我们需要现场看看。”丁肇中说道。
“没问题。园区已经暂时封锁了相关区域。我会把详细资料和权限发给你们。注意，这次事件可能涉及……‘集体潜意识’或者‘信仰之力’的异变，务必谨慎。”秦伟提醒道。
挂了电话，丁肇中把情况跟堂口众人一说。
王胖子第一个蹦起来：“手办成精？还会打架？这么刺激？！必须去啊老丁！说不定还能淘个活的蕾姆回来！”
毛姨和陈玄陵则面露疑惑，他们对于“手办”、“动漫”这些概念十分陌生。
丁肇中只好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是手办，以及它们在某些特定人群中的……狂热地位。
“依恋物成精，古已有之。”陈玄陵沉吟道，“但如此大规模、同质化的现代造物产生灵异，确实蹊跷。或许真如秦伟所说，与众人念力汇聚有关。”
毛姨点头：“若是念力所致，倒需小心处理，不能简单打杀，恐伤及无辜念想。”
丁肇中也是这个想法。他让赵晓波留守，自己带着毛姨、陈玄陵和王胖子，再次出动。至于了缘大师，上次澳门之行耗力不小，又不知云游到哪里去了。
一行人驱车来到位于市郊的高新区“创世纪”动漫产业园。园区设计极具未来感，随处可见各种动漫游戏的巨幅海报和雕塑。但此刻园内气氛却有些紧张，保安明显增多。
凭借秦伟给的权限，他们顺利进入了被封锁的A栋大楼。事发地点主要在几家动漫游戏公司的展示区和收藏室。
在一位脸色发白、心有余悸的园区经理带领下，他们首先来到了第一家出事公司——一家主打机甲模型的公司。
收藏室里，玻璃展柜碎了一地，几个价值不菲的机甲模型歪倒在一旁，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仿佛经历了一场微型战争。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深刻着一道焦黑的、扭曲的符号，看起来像是一个抽象化的、咆哮的龙头。
“就是这个！”经理指着那符号，声音发颤，“监控里，就是那个限量版的‘龙神号’模型，用它手里的……东西，刻出来的！它……它当时眼睛还发光！”
丁肇中运转灵目，仔细感知。空气中确实残留着极其微弱的、躁动不安的精神力碎片，带着一种……不甘被束缚、渴望战斗的意念。非常纯粹，但也很脆弱。
他又查看了另外两个出事地点。一家是收藏美少女手办的公司，现场像是经历了一场“宫廷内斗”，几个手办的衣裙被撕破，首饰掉落一地。另一家是怪物手办公司，现场则更加惨烈，如同怪兽大乱斗。
共同点是，都有那种微弱却躁动的精神力残留，以及都指向《幻灵纪元》这款游戏。
“《幻灵纪元》的发布会就在明天，园区中心展厅。”经理忧心忡忡，“现在出这事，发布会还办不办？万一……”
丁肇中沉思片刻，问道：“这款游戏，有什么特别之处？”
经理想了想：“特别……就是特别火吧？内测就好评如潮，据说沉浸感极强，玩家对里面的角色感情很深。哦对了，他们还有个很大的卖点，就是用了最新的‘神经感应投射’技术，据说能让玩家更深层次地‘连接’游戏世界。”
神经感应投射？丁肇中心中一动。
离开封锁区，四人回到车上讨论。
“不像传统成精。”陈玄陵率先开口，“无阴邪之气，无怨念魂魄，更像是……纯粹的、高度凝聚的‘意念’暂时赋予了死物活性。”
毛姨点头：“而且这些意念同质化很高，都充满了战斗、展示、被关注的欲望。与那游戏主题吻合。”
王胖子插嘴：“那就是玩家们的念头太强，把塑料小人给想活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丁肇中摇头，“如果只是玩家念力，应该更加分散，为何集中在这几天爆发？还都指向发布会？那个符号又代表什么？”
他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幻灵纪元》的预告片和资料。游戏主打宏大的奇幻战争世界，玩家可以培养各种英雄和怪物单位。预告片里，确实有一个标志性的“龙神”角色，其标志与桌上那个符号有几分相似。
“发布会……神经感应技术……集中爆发的意念……”丁肇中喃喃自语，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点被忽略了。
就在这时，他手机收到一条秦伟发来的加密信息。
“最新情报：《幻灵纪元》的开发团队中，有一位核心程序员，网名‘龙语者’，是狂热的机甲模型收藏家，同时也是国内最早一批‘精神力场’理论的民间研究者。一周前，他因工作压力过大，在家中突发脑溢血昏迷，目前仍在IcU。其住所发现大量未经备案的精神力感应实验设备。”
丁肇中眼睛猛地一亮！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一个狂热的、研究精神力场的程序员，在游戏发布前夜突发意外昏迷，其强烈的、未完成的执念（或许还有他那些实验设备的推波助澜），混合了无数玩家对游戏的期待和情感，在特定的时间点（发布会前夕），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可能是那神经感应技术的漏洞），被高度聚焦、放大，并灌注到了与他爱好相关的实物（手办）上，引发了这场荒诞的“苏醒”事件！
那个符号，或许是他潜意识里对游戏成功的渴望，或者……是一个警告？
“我们需要去见见那位‘龙语者’。”丁肇中断然道。
在医院IcU外，他们见到了“龙语者”憔悴的妻子。通过毛姨温和的引导和一丝安神法术的帮助下，那位妻子回忆起一个细节：丈夫昏迷前夜，似乎非常兴奋又焦虑，不停念叨着什么“临界点”、“共鸣”、“必须成功”……还在书房里整夜开着那些奇怪的设备，亮着幽幽的蓝光。
丁肇中心中有数了。
问题根源不在手办，也不在游戏，而在于那个程序员未散的执念和那些危险的精神力实验设备，与庞大的玩家群体意念产生了危险的共鸣！
解决方案，不是驱邪，而是……疏导和完成。
第二天，《幻灵纪元》发布会如期举行。园区中心展厅人山人海，玩家热情高涨。
丁肇中四人以特殊技术顾问的身份，进入了后台控制室。在秦伟的远程协调下，他们获得了临时权限。
丁肇中让王胖子守在控制室门口，自己则和毛姨、陈玄陵站在主控台前。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那个连接着全场音响和神经感应服务器的终端上。
他闭上眼睛，运转法力，并非攻击，而是极尽柔和地释放出自身的精神力，如同一个精准的调节阀，缓缓引导着现场数千名玩家那沸腾、激动、期待的庞大意念洪流。
同时，他通过麦克风，用低沉而充满感染力的声音（夹杂了一丝微弱的安神咒力）说道：“各位《幻灵纪元》的玩家们，我是开发团队的特邀顾问。我知道你们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爱，对里面的角色倾注了感情。现在，请将你们所有的期待、所有的热情，在心中默想你们最喜欢的角色，让我们一起，祝福这个新世界……正式诞生！”
台下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和掌声！所有人的意念在这一刻高度统一，变得纯粹而充满祝福！
丁肇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庞大的、正向的意念流，通过服务器的神经感应接口（他让技术人员临时调整了输出模式），如同涓涓细流般，跨越空间，精准地导向医院IcU里那个昏迷的程序员。
完成！引导！祝福！
这不是法术，更像是一种集体潜意识的奇迹！
病房内，监护仪上的脑电波图突然出现了剧烈的、积极的波动！
昏迷中的“龙语者”手指动了一下，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与此同时，园区内，那些原本躁动不安的微弱精神力残留，如同得到了安抚和满足，缓缓消散平息。那几个受损的手办，也彻底失去了活性，变回了普通的塑料模型。
发布会取得空前成功。玩家尽兴而归，无人知道后台发生的一切。
事后，748局悄无声息地收走了“龙语者”家中那些危险的实验设备。而丁肇中则收到了一笔额外的、来自游戏公司的“特别咨询费”，以及秦伟一句简短的评价：“处理得很好，方式……很有创意。”
回到善缘堂，王胖子还在兴奋地回味发布会的热闹。毛姨和陈玄陵则对“集体意念”的力量有了新的认识。
丁肇中坐在堂口，喝着热茶。这第一道顾问考题，看似荒诞，却让他意识到，新时代的“异常”，可能以各种意想不到的形式出现。
未来的路，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堂单上，香烟袅袅，胡翠花的声音带着笑意在他心头响起：“小丁子，这顾问当得不错，下次再有这种好玩的事，记得叫上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