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三号前哨站。
与其说是前哨站,不如说是一个依托着半座崩塌山体、由便携式合金模块和能量屏障勉强搭建起来的坚固掩体。屏障之外,是肉眼可见的法则乱流。色彩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大地如同打翻的调色盘,不断流淌、混合、分离。扭曲的光线让空间感变得错乱,近在咫尺的岩石可能瞬间拉远,远方的景象又可能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空气中充斥着无数混乱的嘶吼、低语、尖啸,它们并非源自某个具体生物,而是这片区域法则本身发出的“噪音”,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生灵的心智。
林枫、石峰、苏婉、王铁柱、孙小雨、老猫以及婉清,跟随着凯洛斯指派的一支五人灰烬侦察小队,抵达了这个最前沿的据点。灰烬小队的成员同样沉默寡言,代号以“灰狼”开头,队长是一名眼神如同冰锥般的女性,代号灰狼01。
“我们的任务是向前推进五公里,抵达‘观测点A’,记录沿途的法则扰动数据,并尝试定位至少一个‘狂乱节点’。”灰狼01的声音通过密封头盔传来,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跟紧,不要掉队,不要触碰任何看起来‘不正常’的东西,包括你们的队友,如果发现其行为出现异常。”
她看了一眼林枫:“顾问,希望你的能力能派上用场,而不是累赘。”
林枫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外界的狂乱法则所吸引。在他的感知中,这里就像一锅煮沸的、充满各种矛盾规则的浓汤。重力时强时弱,空间结构脆弱不堪,能量以完全违背常理的方式聚合又崩解。这与“静滞核心”那冷酷的秩序死寂截然相反,是一种充满破坏欲和生命力的……混沌。
但此混沌,非彼混沌。
他体内的混沌魔神之力,是包容一切、衍化万物的本源混沌,是高于这些具体规则的存在。而这里的“狂乱”,则是规则失去约束后,相互冲突、湮灭、再生的表象,是混乱无序的现象。
“出发!”灰狼01一声令下,小队呈防御队形,小心翼翼地踏出了前哨站的能量屏障。
瞬间,狂乱的法则浪潮扑面而来!
一名灰烬士兵刚迈出两步,他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如同橡胶般柔软并开始波浪式起伏,让他一个踉跄。另一侧,一块悬浮的岩石毫无征兆地加速,呼啸着砸向队伍,被石峰一箭精准地射偏,但箭矢在飞行轨迹上竟然自行弯曲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苏婉试图撑起一个微型的【元素稳定结界】,但结界刚成型,其内部的元素结构就被外界的狂乱法则引动,反而变得极其不稳定,险些爆炸,吓得她立刻撤去了法术。
“在这里,任何稳定的能量结构都是靶子!”灰狼01冷声警告。
众人只能依靠最基础的物理移动和精准的冷兵器(或附魔稳定性极高的实体弹药)来应对突发情况,步步为营。
林枫走在队伍中段,他没有主动出手,而是默默感受着,分析着。他的混沌领域自然张开,笼罩着铁拳小队的成员。那些狂乱的法则乱流在触及他的领域时,并未像在静滞领域那样被冻结,也未被直接吞噬,而是仿佛遇到了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包容的“基底”,其狂暴的冲击力被分散、引导、部分甚至被领域内流转的混沌魔力悄然模拟和吸收。
他感觉到,自己那原本偏向“归墟”与“静寂”的混沌之力,在接触到这些狂乱法则后,似乎被注入了一种“活性”。就像在沉寂的灰烬中,投入了新的、躁动的火种。
他尝试着,将一丝侵入领域的、代表“重力紊乱”的法则碎片,用自身的混沌魔力包裹、解析。起初,这丝碎片剧烈挣扎,试图扭曲他周围的重力场。但混沌魔力如同最高明的驯兽师,既不强行压制,也不放任自流,而是引导着这股紊乱的力量,在其自身内部形成一个短暂的、自洽的微小循环,然后……将其消化,转化为对重力规则更深一层的理解,融入了混沌之中。
【吸收“重力紊乱”法则碎片!对重力异常环境适应性提升!混沌领域稳定性微弱增强!】
有效!林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的混沌之道,不仅能吞噬秩序静寂,同样能消化混乱狂躁!万法皆为资粮!
他变得更加主动,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更多的、不同性质的狂乱法则碎片进入领域,进行“品尝”和“消化”。【能量崩解】、【空间褶皱】、【心智低语】……各种光怪陆离的规则现象,都成了他混沌之力的磨刀石。
他的行为,自然引起了灰烬小队的注意。他们发现,这个所谓的“顾问”周围,似乎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安全区”。那些足以让精英士兵精神崩溃的狂乱低语,靠近他时便减弱乃至消失;那些突兀的空间扭曲,在接近他一定范围后,会变得平缓;甚至连脚下那变幻莫测的地面,在他踩上去时,都会短暂地变得“正常”一些。
“他……在吸收这里的混乱?”灰狼02,队伍中的感知专精者,忍不住在加密频道中低语,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灰狼01看着林枫那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探究神色的侧脸,冰冷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保持观察,记录所有数据。”
前行了三公里左右,周围的狂乱程度陡然提升了一个等级!空气中开始出现实质化的、如同彩色油污般的能量团块,它们漫无目的地漂浮、碰撞,爆发出小范围的法则风暴。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由扭曲物质构成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植被”和“矿物”。
“小心!前方高浓度狂乱区域!检测到多个高能反应!”灰狼02急促地警告。
话音刚落,前方一片如同液态彩虹般流淌的地面突然炸开!数条由纯粹混乱能量构成、形态不断在蟒蛇、触手和利刃之间变幻的狂乱鞭笞者,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小队抽打而来!
【狂乱鞭笞者(法则衍生体)】
【等级:19】
【生命值:???】
【技能:形态变幻(物理\/能量攻击属性随机)、狂乱之触(攻击附带随机负面效果:混乱、恐惧、迟缓、腐蚀等)、法则共鸣(在狂乱环境中实力提升)】
这些怪物的攻击完全无法预测,前一秒可能是沉重的物理抽击,下一秒就可能变成灼热的精神冲击或者冻结灵魂的寒意!
灰烬小队立刻展开反击,他们的武器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对能量体有额外的伤害,但面对这种属性随机变幻、攻击附带多种负面效果的敌人,也显得极为吃力,阵型很快被打乱。
石峰的箭矢需要预判怪物下一刻的形态,苏婉的法术不敢轻易使用,王铁柱的盾牌格挡了一次物理抽击,却被紧接着的精神冲击震得头晕目眩。
“这样下去不行!”孙小雨凭借敏捷躲开一次缠绕,焦急地喊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感受规则的林枫,终于动了。
他没有攻击任何一只鞭笞者,而是向前一步,双手虚按向地面,同时将自身的混沌领域扩张到极限!
“混沌……调和!”
他低喝一声,体内那经过静寂法则淬炼、又初步容纳了多种狂乱规则的混沌魔力,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轰然爆发!但这一次,爆发的不是毁灭,而是一种奇异的抚平与统合的力量!
以他为中心,灰色的混沌气流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气流所过之处,那狂暴的色彩乱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变得温顺而黯淡;那刺耳的狂乱低语如同被隔绝在了另一个层面,音量骤降;甚至连那些抽打而来的狂乱鞭笞者,其不断变幻的形态都出现了明显的凝滞和紊乱,仿佛失去了周围环境的“支持”!
这片区域内的“狂乱”法则,被林枫的混沌领域强行暂时性地压制和调和了!
虽然范围不大,持续时间也可能很短,但对于正在苦战的小队来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好机会!”灰狼01眼中精光一闪,抓住这宝贵的稳定期,手中那柄散发着幽光的奇特步枪瞬间锁定一只鞭笞者的核心,扣动扳机!一道凝练的灰色光束射出,精准地贯穿了那只因法则被调和而变得迟钝的怪物,使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能量躯体开始崩溃!
石峰、苏婉等人也反应过来,立刻抓住这难得的输出环境,全力攻击!
林枫维持着领域的运转,脸色微微发白。同时压制和调和如此大范围的狂乱法则,对他的精神和混沌魔力消耗巨大。但他能感觉到,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他对混沌之力的掌控,对不同规则的融合理解,正在飞速提升!
几分钟后,领域的效果开始减弱,周围的狂乱景象再次变得清晰。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数只狂乱鞭笞者已经被小队联手消灭。
剩余的鞭笞者似乎意识到了林枫的威胁,发出愤怒的尖啸,齐齐朝着他扑来!
林枫看着那些汹涌而来的混乱能量体,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闪过一丝狩猎般的兴奋。
他抬起右手,掌心之中,灰、银、以及一丝刚刚吸纳的、代表“狂乱”的彩色流光,三者交织缠绕,形成一个微小的、极不稳定的混沌漩涡。
“来吧……成为我的一部分。”
他对着扑来的狂乱之潮,推出了掌心那个危险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