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抉择,仅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那源自封印深处的、积累了万古的怨毒邪能如同溃堤的洪荒巨浪,即将彻底冲垮摇摇欲坠的水晶山封印时,他原本用于“镇封”的混沌之气,骤然逆转!
不再是试图堵住那喷薄的裂缝,而是化作无数道极其细微、却蕴含着“引导”与“偏转”规则的混沌丝线,如同最高明的织工,精准地缠绕上那汹涌而出的紫黑色邪能洪流!
这不是硬碰硬的对抗,而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妙引导!如同为泛滥的洪水挖掘一条临时的泄洪渠!
“嗡——!”
整个山谷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被引导的邪能洪流脱离了直接冲击封印的方向,化作一道直径数米、凝练到极致的紫黑色能量柱,如同一条被激怒的黑暗巨龙,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咆哮,猛地调转方向,朝着林枫混沌丝线指引的——山谷一侧那厚重、布满古老符文痕迹的岩壁,狠狠撞去!
这一刻,伊瑟拉和影鸦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们看到了令她们终生难忘的景象:林枫站立在原地,衣袂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金色的血液,显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吓人,里面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与计算,仿佛一位在惊涛骇浪中执掌舵轮的船长,正引导着毁灭的巨舰驶向预设的礁石!
他是在玩火!不,是在引导地狱之火!
“轰隆隆隆——!!!”
紫黑色的邪能光柱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撞击在山谷岩壁之上!预想中的山崩地裂并未发生,那面看似普通的岩壁,在被邪能光柱触及的瞬间,其上那些早已黯淡的古老符文竟骤然亮起,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金色光辉,形成了一个短暂的、覆盖整面岩壁的防御结界!
显然,这面岩壁乃至整个山谷,都曾是远古封印体系的一部分!
然而,这仓促激活的残余结界,如何能抵挡积蓄了万古的邪能冲击?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金色结界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为漫天光点消散。
下一刻,邪能光柱毫无阻碍地轰入了岩壁深处!
没有爆炸,只有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的“吞噬”与“湮灭”!坚硬的、蕴含着微弱抗魔特性的岩石,在邪能光柱面前如同黄油般被轻易融化、汽化,一个直径数十米、边缘不断向内腐蚀扩大的幽深洞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洞穴深处,并非实心的山体,而是显露出了一片……扭曲的、泛着不祥磷光的异度空间裂隙!
这面岩壁之后,竟然隐藏着一条不稳定的空间通道!而林枫,正是借助邪能洪流那无视防御、侵蚀万物的特性,强行击穿了它!
“那是……通往哪里的通道?”伊瑟拉失声惊呼,她能感受到那裂隙后面传来的、与当前世界格格不入的混乱气息。
影鸦眼中也充满了震惊,她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图:“他不是要摧毁这里……他是要把这祸水……引走!”
就在那空间裂隙被强行打开的刹那,裂缝后那被封印的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变化,发出了更加狂躁和……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怒吼!它那庞大的邪能不再毫无节制地冲击原本的封印裂缝,而是分出了一大部分,如同找到了新的宣泄口,更加汹涌地灌入那条被强行打开的空间通道!
“噗——!”
压力骤减,林枫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身体晃了晃,几乎软倒在地。强行引导如此规模的邪能洪流,对他本就重伤未愈的身体造成了二次重创,混沌宇宙虚影再次剧烈动荡,比之前更加黯淡。
“林枫!”伊瑟拉第一时间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精纯的自然能量不顾自身消耗地输入他体内,试图稳定他的伤势。
影鸦则警惕地守在两人身旁,短刃横在胸前,紧盯着那不断涌入邪能的空间裂隙,以及还在轻微震动、但破裂速度明显减缓的水晶山封印。
“我……没事。”林枫的声音虚弱无比,但眼神却依旧锐利,他死死盯着那条被邪能充斥的空间通道,“快……记录那通道对面的能量特征……尤其是……空间坐标……”
伊瑟拉立刻明白过来,强忍着对那邪能的本能排斥,集中精神,将精灵族对空间和能量的超凡感知力催发到极致,努力捕捉着从通道另一端隐约传来的、被邪能掩盖的世界规则碎片和信息流。
影鸦也迅速取出随身的高精度记录仪,对准通道方向,尽管信号受到严重干扰,依旧尽可能多地保存数据。
此刻,那被封印的邪物似乎陷入了一种矛盾。一方面,它渴望彻底脱困,毁灭眼前的一切;另一方面,那条突然出现的、通往未知之地的空间通道,对它而言似乎有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或许那边有更丰富的“食粮”,或许那边是它曾经熟悉的领域?
大部分邪能被引导进了空间通道,水晶山主封印承受的压力大减,虽然裂纹依旧存在,紫黑气息仍在渗出,但崩溃的趋势被暂时遏制住了。
山谷内,形成了诡异而危险的平衡。一边是缓缓修复、银光与黑气交织的水晶山;一边是如同恶魔之口、不断吞噬着邪能洪流的空间裂隙;中间,是劫后余生、伤势惨重的林枫三人。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刻钟。那邪能洪流终于渐渐减弱,似乎是另一端的空间通道达到了饱和,或者那邪物做出了最终的选择——它放弃了继续冲击主封印,将绝大部分的力量和意志,都投入了那条新开辟的“路径”!
当最后一股浓郁的紫黑气息没入空间裂隙后,那裂隙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收缩,最终在一阵剧烈的空间扭曲中,猛地闭合消失,只在岩壁上留下一个巨大、焦黑、边缘还在散发着丝丝黑烟的恐怖窟窿,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水晶山上的裂缝虽然未能完全愈合,但渗出的紫黑气息已变得极其稀薄,那邪物的嘶吼也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低语,仿佛陷入了某种沉寂。
山谷,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是这一次的死寂中,少了那份纯净的安宁,多了一份劫后余生的沉重与未知的隐患。
“结……结束了?”伊瑟拉扶着林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的自然能量也消耗巨大。
影鸦收起记录仪,走到那巨大的窟窿前,感受着其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邪能辐射和空间紊乱波动,沉声道:“暂时是……但我们将一个未知的恐怖,送到了另一个未知的地方。这……是福是祸?”
林枫在伊瑟拉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直身体。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那残留的窟窿和水晶山,虚弱却坚定地说道:“至少……它没有在这里被释放。而且……我们并非全无收获。”
他的目光投向影鸦手中的记录仪和伊瑟拉感知到的信息。
“那条通道连接的……如果我的感知和计算没错……应该是……晶骸族控制区的腹地,而且,很可能是某个重要的能量节点或者……古老遗迹。”
伊瑟拉和影鸦闻言,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祸水东引!林枫竟然借助邪能洪流,强行打通了一条通往死对头晶骸族核心区域的临时通道,并将那恐怖的远古邪物的大部分力量和意志……送到了晶骸族的老巢!
可以想象,此刻晶骸族的某个重要区域,恐怕正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源自远古的噩梦般的灾难!
这一手,不可谓不狠辣,不可谓不冒险!但无疑,在目前人族与晶骸族对峙、且共同面临虚空威胁的复杂局面下,这或许是为铁砧基地,乃至整个人族防线,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甚至可能重创晶骸族!
然而,此举也无疑会彻底激怒晶骸族,并且,那个被送过去的邪物,未来是否会成为更大的隐患,谁也无法预料。
林枫看着两位队友震惊的眼神,缓缓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们……该回去了。”
他需要尽快消化这次冒险的“收获”——那短暂吸收的银色本源能量,以及……对空间规则和邪能本质的更深层次理解。同时,也必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通往晶骸族腹地的空间坐标(尽管通道已关闭,但坐标信息至关重要),带回基地。
三人互相搀扶着,走向停在山谷边缘的“幽灵隼”侦察艇。回首望去,那座流淌着银色光芒的水晶山依旧矗立,只是表面多了几道难以磨灭的黑色裂痕,仿佛一位沉默的巨人,身上留下了永恒的伤疤。
山谷依旧寂静,但这份寂静之下,埋葬了一个被暂时转移、却远未结束的恐怖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