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茹放下算盘,将徐慧真带到二楼,从抽屉里掏出两个青花茶杯,沏了壶茉莉花茶。
茶汤注满杯子时,她才慢悠悠开口:
“说就说,我陈雪茹做事光明磊落,不藏着掖着。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不是来吵架的。”
徐慧真端起茶杯,指尖碰着微凉的杯壁,
“我就是想知道,你跟孟才在苏州,到底是一时糊涂,还是早有打算。”
她眼神坦诚,没有半分绕弯子的意思——向来如此,她徐慧真遇事爱讲理,不爱耍小性子。
陈雪茹闻言笑了,眼尾带着点狡黠:
“早有打算又如何?一时糊涂又如何?孟才心里有你,也有我,这是事实。”
她往前凑了凑,身上的熏香混着茶香飘过来,
“你别跟我装糊涂,在小酒馆第一次见你看孟才的眼神,我就知道,咱们俩看上的是同一个人。”
“可感情不是做生意,不能分输赢。”
徐慧真放下茶杯,语气沉了沉,
“孟才说要找个人假结婚,对外应付街坊,对内咱们三个过日子。你倒是痛快答应了,就没想想,这日子哪有那么容易?”
“怎么不容易?”
陈雪茹挑眉,指尖敲了敲桌沿,
“我绸缎庄有老主顾撑着,你小酒馆有牛爷、片儿爷帮衬,孟才有轧钢厂的差事,还有那身本事。只要咱们一条心,谁能挑出毛病?”
她顿了顿,话锋软了些,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我仗着先跟孟才在苏州那回事儿拿捏他?徐慧真,你放心,我陈雪茹再不济,也不会做那背地里使绊子的事。”
徐慧真看着她眼底的坦荡,忽然想起孟才说的火车遇袭的事。
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声音轻了点:
“孟才说,在火车上,你差点被小偷劫持。”
陈雪茹端茶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
“都过去了,有他在,我能出事?”
可语气里还是透着点后怕,
“那小偷拿着刀扑过来的时候,我脑子都懵了,是孟才扑过来把我护在身后,胳膊上的衣服都被划破了。”
她抬眼看向徐慧真,
“你说,这样的男人,咱们怎么能轻易放手?”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徐慧真心上。
她想起孟才在她陷入困境时,是他伸出援助之手;
想起他帮着搬酒坛时,总把重的往自己肩上扛;
想起他看着自己算账时,眼里藏不住的温柔——这样的孟才,确实让人舍不得。
“我不是要跟你抢。”
徐慧真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我就是怕,日子久了,咱们俩闹生分,让孟才为难。”
她抬头看向陈雪茹,
“你性子泼辣,我脾气也犟,真要是吵起来,怕是谁也不让谁。”
“吵就吵呗。”
陈雪茹笑着摆手,拿起块糕点递过去,
“咱们俩这性子,不吵两句倒生分了。我还想跟你分个高低,看看谁才是前门大街的第一。”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孟才要是敢偏心,咱们俩得一块儿治他,不能让他觉得咱们好欺负。”
徐慧真接过糕点,甜香飘出来。她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行,这话我应了。要是他敢偏着谁,咱们就联合起来,让他自个滚蛋。”
陈雪茹闻言笑出声,拍了拍桌子:
“这才像话!对了,假结婚的人选,孟才说找个‘可靠’的,你见过吗?”
“没见着,他只说是个‘天阉’,不会出幺蛾子。”
徐慧真皱了皱眉,
“不过得咱们俩都见了人,确认没问题才行,不能光听他的。”
“那是自然。”
陈雪茹点头,又给她续了杯茶,
“我跟布庄的王掌柜约了下月初送第二批云锦,到时候孟才要是没空,你跟我去一趟?顺便看看苏州的绣品,给你小酒馆的伙计做两件新衣裳。”
徐慧真愣了愣,随即笑了:
“好啊,正好也见识见识你说的‘乾泰祥’,看看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
接着,她问出了关键问题:
“假结婚的事,得定个主次——到底谁跟他‘真’结,谁找人选‘假’结?这事儿不能含糊。”
陈雪茹手里的茶杯顿了顿,随即笑了,眼尾带着点狡黠:
“怎么?你想跟他‘真’结?”
她放下茶杯,看了徐慧真一眼,
“孟才可是和我先认识的。”
“先认识的?”
徐慧真端茶杯的手紧了紧,语气沉了沉,
“可是先和孟才在一起的人是我。小酒馆是我跟他一起开的,贺叔走之前还把房契交给他,明眼人都知道咱们俩的关系。要是我找人选假结,街坊该怎么说?说我徐慧真没本事,连自己男人都留不住?”
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
“再说,我娘要是知道我跟人‘假结婚’,怕是得气坏了身子。”
陈雪茹挑眉,指尖敲了敲桌沿:
“你有小酒馆当由头,我就没有绸缎庄撑场面?”
她指了指货架上的苏绣样品,
“要是我跟人假结婚,布庄的老主顾该怎么看?说我陈雪茹连终身大事都能糊弄?”
她往前凑了凑,掏出胸口的项链,语气带着点急切,
“孟才第一次送我礼物,是宝蓝色的项链,你有吗?”
“说的好像就你有一样。”她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放在桌子上:
“这也是他送给我的。”
徐慧真见两人都有礼物,转移话题,
“孟才饿了,是我给他炖鸡汤;他衣服破了,是我连夜缝补;小酒馆的账本,是我一笔一笔记的。这些日子,难道不比你们在苏州那几天更实在?”
“实在?”陈雪茹也来了劲,声音提高了些,
“我给他找店里最好的材料做衣服,陪他去西湖拍照,你的小酒馆还是我借钱给他买的,这些难道不实在?”
她想起火车上孟才护着她的模样,眼眶有点红,
“那小偷拿着刀扑过来的时候,是他把我护在身后,胳膊上的衣服都被划破了。他说过,会一辈子护着我,这话难道是假的?”
两人吵得声音越来越大,绸缎庄的小伙计在门口探头探脑,被陈雪茹一眼瞪回去:“看什么看?赶紧去把那匹湖蓝绸缎熨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