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他言。两人沉默的并肩走出府门。
这次她不再和萧霁华挤一辆马车,坐上属于她的那辆,朝着皇城而去。
那并肩而行的画面依旧,却隔着深不见底的鸿沟。
她好像强迫自己释然了。
无妨,他还是她的师兄,就够了……
金銮殿上,众臣的目光或明或暗的聚焦在两位近日处于风口浪尖的丞相身上。
探究,同情,还有幸灾乐祸……
慕苓夕感受到那些目光,却并未如往常般被刺痛。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御座上的周衍躬身行礼,声音清脆而冷静,响彻了整个大殿:
“陛下,臣前几日偶感风寒,告假修养,听闻朝中市井间,颇有关于臣与左相的不实之言。”
她抬起眼,目光冷冷地扫过某些神色异样的官员,周身散发出冷峻气场,竟让那些原本想看笑话的人心头一冷。
“臣今日在此明言,臣与左相,同出昆仑,奉师命下山,只为辅佐陛下,安定天下,所作所为,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她字字清晰,掷地有声:“不知诸位同僚如此关心我二人私事,是觉得东衍国泰民安,已无大事可议了吗?还是觉得,妄议构陷朝廷命官,无需承担罪责?”
一番话,不卑不亢,既澄清了关系,又将问题拔高到了朝堂纪律和国事为重的高度,瞬间将那些私底下的流言蜚语压了下去。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不少官员被她此刻展现出的锋芒所震撼,纷纷低头。
龙椅上的周衍眼中闪过一抹赞赏,顺势沉声道:“慕爱卿所言极是,此后若再有妄议丞相,扰乱朝纲者,严惩不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又道:“另,朕得一贤才,乃道元天尊高徒白景远,愿助我东衍。即日起,白公子与两位丞相,享有同等权责,参议国事,诸卿需全力配合。”
这道旨意再次引起一阵骚动。
无官,却有权?闻所未闻!
却无人敢再质疑。
退朝后,萧霁华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强撑的背影,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心中满是痛楚。
他清楚,那朝堂上的从容不迫,是她用尽所有力气伪装出的冷静外壳,内里早已被昨夜的答案碾压的麻木和认命。
白景远虽未上朝,但消息灵通。
他靠在相府门口的柱子上,看着慕苓夕回来,不等她下车,便一头钻进了她的马车。挑眉笑了笑,没提朝堂之事,只是懒洋洋道:“别绷着个脸了,走,带你去个好地方散散心,总比闷在府里强。”
慕苓夕却是没心情,冷淡道:“我还有公务。”说着便要下车。
白景远强硬地将她拉了回来,对她所说的公务毫不在意:“不急于一时。你就算不处理,师兄也会处理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呢吗?等回来,我陪你一起处理。”
他带她去了西市,看了杂耍,听了小曲儿,尝了各种街边小吃。
慕苓夕起初还心不在焉,但在白景远插科打诨,强行塞给他各种新奇小玩意儿的攻势下,眉宇间的愁容终究还是融化了些许。
就在他们穿过一条小巷时,一阵微弱的猫叫吸引了慕苓夕的注意。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瘦小的白色奶猫蜷缩在角落里,浑身脏兮兮的,唯有头顶一小撮醒目的黑毛,显得楚楚可怜。
慕苓夕的脚步顿住了。
白景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啧了一声:“这么丑的小东西。”
嘴上嫌弃着,却走过去,将小猫拎了起来,也不嫌脏,直接塞进了她的怀里:
“喏,看你俩挺配,都可怜巴巴的。”
那小猫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指。
一股微弱的柔软,顺着指尖,悄然流入她冰冷麻木的心头。
她低头看着小猫,尤其是它头顶那撮醒目的黑毛,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叫白玉吧。”
“白玉?”白景远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的指着那撮黑毛,“我姓白,它这算是跟我一个姓了?况且它这脑袋上顶着一块墨,哪里无瑕了?”
慕苓夕却没有笑,也没有看他,只是低头看着怀里因为温暖而发出细微呼噜声的小猫,重复道:“嗯,白玉。白玉无瑕的白玉。”
仿佛在借着这个名字,寄托某种破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希望。
白景远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终于明白了什么,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眼神也温和了下来。
“行,白玉就白玉。走吧,带咱们无瑕的白玉姑娘回府,给它弄点吃的。”
……
慕苓夕强撑起的冷静与威仪,并未能让外界的风波平息。
随着婚期日渐临近,裴家的气焰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嚣张起来。
他们似乎误解了,这所谓的天赐姻缘的真正含义,以为攀上了萧霁华这根高枝,便真的能在东衍横着走。
这日,慕苓夕带着几名属官前往工部核查漕运账目。途经一条繁华街道时,恰好遇到裴家的车队。那车队装饰奢华,仆从如云,竟毫不避让的占据了大道中央,慢悠悠地前行,逼的慕苓夕的马车不得不停下等候。
身旁陪同的工部侍郎刘平,低声对着慕苓夕道:“慕丞相,那是裴侍郎家的车队,想必是裴家女眷出行,我们是否要……”
慕苓夕蹙眉,尚未开口,对面车队中一辆最华丽的马车上,帘子被掀开,一个衣着光鲜,但面容刻薄的嬷嬷探出头来,竟对着慕苓夕的队伍尖声呵斥:“前面是哪家的马车?没看见是我们裴府的车驾吗?还不快快让开!冲撞了未来丞相夫人的车驾你们担待的起吗?”
「未来丞相夫人」几个字,被她咬的极重,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周围行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刘平顿时气的不轻,正要理论,却被慕苓夕制止。
她面色平静,甚至没有掀开轿帘,只是淡淡的对车外的刘平吩咐:“裴家无权阻塞官道,按律,本官乃正一品丞相,他一个侍郎,也应给本官让路。去,让他们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