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殿内,万年温玉台上。
慕苓夕被轻轻放下,乾元天尊面色凝重,二指并拢,指尖流淌着混沌初开般本源灵力,轻轻点在她眉心那缕不断侵蚀生机的黑气之上。
乾元天尊立于台前,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并未急于施法,而是先以自身浩瀚神识仔细探查那缕黑气的根源与特性。
片刻后,他眼中寒芒暴涨:“竟是「碎魂刺」!好阴毒的手段,专伤神魂本源!”
他双手结印,周身散发出混沌初开般的古老气息,精纯的本源灵力自他掌心涌出,化作万千细如发丝的灵光,缓缓探入慕苓夕的眉心,小心翼翼的剥离那缕黑气。
那黑气很是顽固,疯狂挣扎着反噬,每一次碰撞都让慕苓夕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轻颤,整个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池,便会伤及慕苓夕根本。
萧霁华跪坐在玉台旁,背脊依旧挺直。但他紧握的双拳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
他一向温润平和的脸庞,此刻血色尽失,目光死死锁在慕苓夕身上,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嘴角那抹未干的血迹,衬得他此刻的神情,有一种即将碎裂的脆弱。
他体内灵力因之前的反噬和强行催发而紊乱不堪,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感知都系于玉台之上那微弱的气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洞内只有灵力流转的微弱嗡鸣,以及慕苓夕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乾元天尊终于缓缓收功,长长吐出一口蕴含着冰冷杀意的浊气。
慕苓夕眉心的黑气已然消散,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令人心惊的死寂之气总算褪去。
“碎魂刺已除,但神魂受损极重,需以最温和的灵力慢慢温养,稍受刺激便有崩碎之危。”乾元天尊声音带着一抹微弱的疲惫,“需静养数月,不得动用灵力,不得忧思过度。”
萧霁华闻言,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一松,疲惫和伤痛瞬间袭来,让他身形晃了晃,却仍强撑着问道:“师尊……阿苓她……根基可会……”
“根基无损,已是万幸。”乾元天尊打断他的担忧,语气肯定,同时一道温和却磅礴的灵力打入萧霁华体内,助他稳定翻腾的气血,修复损耗的本源,“倒是你,灵力透支,心神损耗,需好生调息。”
“师尊,弟子有罪!”萧霁华满心愧疚,“是弟子没能保护好小师妹!她是为了救我才……”
“好了,这不怨你。”乾元天尊并未怪罪,“她救你,是她的选择,你已尽力相护,这,不是你的错。”
正在这时,方寒枫和顾霖墨也已赶到殿外复命,并将秘境出口崩塌,崔木凉被卷入空间乱流生死不明的经过详细禀报。言语间充满了未能保护好师弟师妹的沉痛与自责。
乾元天尊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卷入空间乱流……生死各安天命。此事,日后再议。”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玉台,显然此刻弟子的安危远重于追查叛徒。
方寒枫和顾霖墨步入殿内,看到玉台上气息微弱的小师妹,和跪坐在旁受了内伤的三师弟,两人脸上都浮现出痛惜与懊悔。
方寒枫上前一步,对着乾元天尊深深一揖,语气沉痛:“师尊,是弟子失职!身为大师兄,未能洞察崔木凉包藏祸心,更未能及时护得师弟师妹周全,致使小师妹身受如此重创,三师弟亦受内伤,弟子……难辞其咎!”
他目光扫过慕苓夕,眼中是满是心疼。这个小师妹,平日里虽顽皮,却是他们几人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如今这般模样,让他心如刀绞。
顾霖墨紧跟着开口,此刻声音也带着压抑的情绪:“师尊,弟子亦有错。若我能更谨慎些,或许能早些发现端倪,终究是实力不济,未能护住小师妹。”
他看着慕苓夕,想起平日总是被他叨叨却依旧笑嘻嘻的小丫头,再对比此刻的沉寂,心中一片涩然。
萧霁华缓缓抬起头,看向两位师兄,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疲惫:
“不关两位师兄的事。是我……是我没能护住她。”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慕苓夕脸上,他心痛如绞,眼神中还有未能尽责的愧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却在此刻被恐惧无限放大的,超越了同门之谊的恐慌。
他不敢深想,若她真的……他当如何自处。这份沉重的情感,被他死死压在猩红的眼底,只化作一句沙哑的重复:
“是我……没能护住她……”
乾元天尊将三个徒弟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他们之间流淌的无需言说的同门情谊,以及共同背负的责任感,他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但更多的仍是凝重。
他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是沉声道:“都收起你们的自责。”
他的声音不高,却能定人心神的力量,在寂静的洞府中回荡。
“魔物狡诈,临死反扑更是阴险难测,非战之罪。今日之劫,是教训,亦是警示。”他的目光逐一扫过三人,“我昆仑弟子,可以痛,可以怒,却不可被自责压垮道心。”
他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萧霁华身上,语气深沉:“霁华,守护之意,并非苛求万无一失。而是倾尽全力之后,若仍有遗憾,便承载着这份重量,砥砺前行,让自己变得更强,让遗憾不再发生。沉溺过往,方是对守护之心的最大辜负。”
萧霁华身躯微震,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指尖却仍在轻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师尊的话一字一句刻入心中。
乾元天尊看着他,缓缓道:“起来吧。你的伤势未愈,莫要再添新伤。苓丫头还需要你照顾,未来的路……也还需要你护着他走下去。莫要让这份无谓的自责,成了你的绊脚石。”
顺带看了看方寒枫和顾霖墨:“好了,还有你们,也都下去忙吧。”
三人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萧霁华的眼神虽然依旧带着痛楚,却比方才多一分清明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