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华无奈地笑了笑，对于她喝自己茶的行为早已习惯。他从书案下取出一副卷轴：“已经完成了，共三套图。一套固堤，一套疏导水流，一套聚拢地气促进灾后作物生长。已吩咐工部遴选的巧匠加紧雕刻阵基，今日便可随第一批物资运往灾区。”
慕苓夕接过卷轴，灵识微微一探，便被其中精妙繁复却环环相扣的阵法结构所震撼。这定是她昨夜睡着后。师兄耗费了大量心神才完成的。
她抬头看向萧霁华，他眼底那抹淡淡的青黑证实了她的猜想。
“师兄……”她声音软了下来，有些心疼，“你一夜没睡？”
“无妨。”萧霁华轻描淡写，“以前在昆仑处理事务，也常如此。”
他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些调侃，“总不能真让我们聪明绝顶的慕丞相，被这些琐事累着了不是？”
慕苓夕耳根微热，知道是在打趣她昨晚偷懒的事。她轻哼一声，嘴上也不服输：“那是自然，杀鸡焉用牛刀！这种费脑筋的细活，自然得师兄来。”
但手下却动作不停，顺手从自己手腕上的储物镯里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丹药塞进了他的嘴里。
“喏，提神醒脑的，师尊炼的极品丹药，便宜你了。”她语气故作随意，眼神却飘向别处。
萧霁华深知这丹药非她说的那般「便宜」，怕是师尊给她保命用的东西。这份下意识的关怀，比任何直白的言语更让他心动。
他没有道谢，唇角漾开真切的笑意：“有劳小师妹惦记。”
就在这时，府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尖锐的呵斥声。
两人神色一凛。
一名侍卫快步进来禀报：“丞相，钟太尉府上派人送来拜帖，说是……说是听闻两位丞相年轻有为，特在府中设下晚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还请务必赏光。”
侍卫的语气有些迟疑，显然也觉得这是场鸿门宴。
慕苓夕挑眉，冷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萧霁华神色未变。只是淡淡道：“回复来人，就说陛下委以重任，救灾事宜千头万绪，我二人实在抽不开身，辜负钟太尉美意了。”
“是！”侍卫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慕苓夕看向萧霁华：“就这么回了？不怕打草惊蛇？”
“蛇早就惊了。”萧霁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们动了他们的利益，他自然会反扑。这宴席，不过是试探的第一步。拒了，是表明态度，我们没空与他们虚与委蛇。”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片竹林，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阿苓，记住，在这朝堂之上，有时无需太多弯弯绕绕。陛下既予我们先斩后奏之权，我们便要以雷霆手段，行光明之事。他们若安分，或许还能多活几日，若自己跳出来……”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隐含的绝对强大的自信与掌控力，让慕苓夕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此时的萧霁华，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显露出的是一种深沉的魄力与威严。
“师兄。”她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同样的方向，声音却十分坚定：“我帮你。”
萧霁华侧过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晨曦的光晕散落在脸上。心中那片因朝堂纷争而冷硬的地方，悄然融化。
“好。”他应道。声音里含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我们一起。”
……
接下来的几日，丞相府成了东衍最忙且最高效的枢纽。
没有虚情假意的宴请，没有无休止的朝堂争吵，所有指令皆从这座府邸发出，以惊人的速度贯通全国。救灾的粮食和物资在皇家禁卫军的护卫下，畅通无阻的运往南方。
钦差大臣手持铁证，雷厉风行的抓捕审讯，牵扯出的牵扯出的贪官污吏越来越多，朝野震动。
萧霁华绘制的阵法虽不能完全替代实物堤坝，却极大地缓解了水势，为灾后重建赢得了宝贵时间。
效率之高，手段之果决。让所有原本持观望甚至敌视态度的官员都感到胆寒。
左相萧霁华，温润之名仍在，却多了个玉面阎罗的称号。
而那位娇美的右相，虽不再如第一日那般言辞犀利，但其名下发出的政令却同样精准狠辣，直切要害。
然而在这高压的政务之下，丞相府却有另一番景象。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房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公务暂时告一段落，新的奏报还未送达。
慕苓夕毫无形象地瘫在窗边的软榻上，拿着一本从民间搜罗来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发出轻轻的笑声。
她手边的小边几上，摆着一碟桂花糕，已经少了好几块。
而此刻书案前，萧霁华并未休息。他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东衍舆图，上面已被标注了密密麻麻的符号。
他正凝神思索着一条贯穿南北的漕运方案，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图纸上缓缓划过，计算着距离成本，以及人力和可能遇到的阻碍。
慕苓夕偷偷瞧了一会儿，忽然放下话本，赤着脚跳下软榻，拿着一块桂花糕，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探头看向那复杂的舆图。
“这里。”他悄摸摸看了一会后，伸出玉指，点在一处山脉隘口，“师兄你想从这里开凿运河？工程量太大啦，七八年都挖不通。”
萧霁华从沉思中回神，自然地将舆图往她那边挪了挪，温声问道：“那依你之见？”
“喏，这里。”慕苓夕俯身，咬了一口桂花糕，一部分青丝滑落到舆图上，她用手指画了一条曲折的线，“和江，水流湍急，暗礁多，所以一直无法用于漕运，但是……”
她狡黠一笑，“我前几天翻杂书时看到，很早之前有位巧匠设计过专门应对这种河道的船。图纸……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在工部积灰呢！咱们找出来改造一下，再清理河道等一系列安排，最多半年，这条和江就能用了！”
她语速飞快，思路清晰，瞬间指出了一条更便捷且更省时省力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