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个念头刺穿她的五脏六腑,痛的她几乎痉挛。
那是她的父尊啊!
是那个会把她抱在怀里看云海,会因为她撒娇就赦免犯错的仙官,会用最无奈又宠溺的眼神纵容她胡闹的父尊!是九重天最至高无上,却也最疼爱她的父亲!
他什么都知道的!可他为什么……为什么要亲手斩断这一切?还是用最决绝,最不容置疑的方式!
还有皇兄,那个表面冷硬,实则对她有求必应的哥哥,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连一点消息都不曾透露给她?
她真的想不明白,一点儿也想不通!
巨大的委屈和不解淹没了愤怒,只剩下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助。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回家!
不是这座丞相府。而是那个有父尊,有母后,有皇兄的……九重天。
她想冲回凌霄殿,扯着父尊的衣袖,哭着问他为什么?甚至想对着皇兄发脾气,质问他为什么不帮她……
那是她受了委屈,唯一想去的地方。
可是……
回家的路,被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力量无情的封锁了。
是父尊的力量。
他不仅下了旨,还亲手断了他回家的路。
在她最需要家,最需要答案的时候,她最依赖且最信任的至亲,联手将她拒之门外,推入了这无边的黑暗和孤寂之中!
无尽的委屈和被抛弃的绝望感,最终彻底吞没了她的神智,整个人彻底倒了下去,晕厥在院中。
一直将立在书房门口,承受着剧痛的萧霁华,瞳孔骤然一缩!
“阿苓!”
这一刻,什么枷锁克制,都被击的粉碎!他本能的冲了过去,脚步踉跄却速度极快。
他颤抖的将冰冷的身体打横抱起,脸上的泪痕在月光下格外的刺眼。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回房间,每一步都走的无比沉重。将她放在床榻上,为她掖好被角,指尖无意间碰到她冰凉的脸颊,那冷意一直渗到了他的心里,痛的他无以复加。
他坐在床沿,最终还是没忍住,替她擦去了泪痕。沉默的守着,直到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灰白。
在天亮之前,在她可能醒来之前,他强迫自己起身,悄然退出了房间,轻轻合上了房门。仿佛昨夜那个失控冲过去抱起她的人,不是自己。
天亮了,他再次将自己封锁在了那副温润丞相的躯壳之内,
他假装若无其事的去上朝,以风寒之名替慕苓夕告了假。
金銮殿上,他面对周衍关切的目光,还有朝臣们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他应对的滴水不漏,甚至还能就漕运事宜提出几条精准的建议。
下朝后,他将一切关于婚礼的事宜交给了府中管家石扬处理,仿佛那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务。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说出一个关于婚礼的字眼,都像是用自己的心头血在写,只觉得那些喜庆的词汇无比刺耳。
慕苓夕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一声不响,偶尔会传出细碎而压抑的哭泣声。
萧霁华站在她那紧闭的房门外,肉眼可见的憔悴。他抬起手,几次想要敲门,指尖却在触及门板前无力的垂下……
他还能说什么?
安慰吗?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安慰?
承诺吗?他还有什么资格承诺?
几番挣扎下,对她的担忧还是冲破的理智,推开了她的房门……
她就坐在窗边,背对着他,阳光照在她身上,却依旧敷上一层厚重的悲伤。
萧霁华哑着声,说着苍白无力的劝慰:“阿苓……吃点东西,别……折磨自己……”
慕苓夕缓缓转过头来,她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头发随意挽着。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边布满了血丝,红肿不堪,还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
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终于还是问了她最想问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接旨?”
萧霁华喉咙哽塞,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说天命难违?
说帝尊之命不可抗?
这些苍白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他的沉默,在慕苓夕眼中却变成了另一种意味……
她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染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萧霁华猛地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道旨意!”慕苓夕声音陡然拔高,哭腔中带着指控,“在昆仑山的时候?还是下山的时候?师尊是不是告诉过你什么!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我,我没有……”
萧霁华试图解释,声音却虚弱无力。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慕苓夕猛地站起身,情绪瞬间崩溃,泪水夺眶而出,她一步步逼近他,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委屈与愤怒。
“那是我的父尊!他最疼我了!如果你不愿意,你当时为什么不拒绝!你若是拒绝,他也不会真的生气的!你,你甚至……你甚至都没有想过挣扎一下!你就那么……就那么干脆的接了旨,谢了恩?”
她的话像无数根淬毒了银针,刺向萧霁华最痛的地方。
他不是不想反抗,而是知道反抗毫无意义,只会带来更坏的后果。
可这些话,他如何能对她说出口?
难道要告诉她,你的父尊明知我们的感情,却依然要亲手斩断?
难道要告诉她,这背后或许有连帝尊都无法抗拒的……天道?
他不能!
他只能承受着她的指责和怨恨,将所有苦果独自咽下。
可他的沉默和眼中无法掩饰的痛苦,在慕苓夕看来,却成了默认和心虚……
“你说话啊!萧霁华!”
她激动的抓住他的衣袖,第一次直呼其名,用力摇晃着:“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来……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这些?所以你可以这么轻易就放弃?所以你可以这么平静的去和另一个女人成亲?”
“不是的!阿苓!”
萧霁华终于无法忍受,反手抓住她的手臂,声音因为锥心的痛苦而撕裂:“不是这样的!我……”
他想说我在乎你胜过我的生命。
他想说我的心每时每刻都在被凌迟。
他想说那场婚礼于我而言如同奔赴刑场!
可最终,却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