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校场中央燃起了几大簇旺盛的篝火,烤羊腿的香气混合着木柴燃烧的琵琶声,在微凉的夜风中弥漫开来。经历了白日惊险插曲和形象崩塌事件后,此刻的气氛反而变得更加轻松和融洽,少了几分上下级的拘谨,多了几分亲近。
士兵们围坐在火堆旁,大块吃肉,低声谈笑,目光不时瞟向坐在主位那边的白景远和慕苓夕,眼神里带着善意的调侃和由衷的敬佩。
就在这时,那位年纪稍长,性格耿直的将士,在啃完一大口羊肉后,用袖子抹了抹嘴,像是想起了什么堵心的事,眉头微皱,声音洪亮地问道:“白公子,慕丞相,那批……那批有问题的符箭,看着实在膈应,像根刺一样扎在咱们心里。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儿,不知您二位打算如何处置?”
提到符箭,白景远的神色严肃了些。他看了看慕苓夕,沉声道:“那批符箭,我留着有用。”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解释道:“蚀符沙虽阴毒,但有人用来害我东衍,我们未必不能反过来让它变成回敬西漠的礼物。”
他示意士兵取来几支有问题的符箭,拿在手中,指尖灵力微吐,感受着那股隐晦的腐蚀力量。
“我在想,能否设法将里面的蚀符沙剥离出来,或者改造箭矢,让它变成类似毒烟箭或者其他有用的箭矢。即便效果不及预期,也绝不能让这些东西白白浪费,更不能让铸造他们的心血,完全成为敌人的战利品。”
他目光转向慕苓夕,带着征询:“阿苓,你精通药理和诸多杂学,或许能帮我想想办法?”
慕苓夕接过一支符箭。思忖了片刻,沉吟道:“蚀符沙性阴寒,专蚀符文灵力,若辅以烈阳草粉末,再结合特定的爆破符文铭刻于箭簇……或许能引发其内部产生冲突,造成范围性的灵力干扰或者爆炸,此法或可一试。理论上可行,但具体配比和阵法铭刻的稳定性以及提取蚀灵沙的安全性,都需要反复试验,务必谨慎。”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从问题根源谈到解决思路,再到具体的技术可行性,围坐的士兵们心中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振奋和希望。
原本被视为负担的废箭,竟然真的有可能变成未来战场上克敌制胜的奇兵!这位慕丞相,不仅胆识过人,处理政务井井有条,竟连这等偏门棘手的问题都能提出如此精妙的见解!
就在边境事宜逐渐理顺,军心日趋稳定之时,来自京城的八百里加急旨意到了。
宣旨官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威远将军秦止殉国,朕心甚痛。然边境不可一日无主,擢升副将赵永为镇远将军,总领边境防务,望尔恪尽职守,固我边陲!”
赵永跪地接旨,声音哽咽却坚定:
“臣,赵永,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与朝廷重托,不负秦将军在天之灵!”
旨意继续:“另,右丞相慕苓夕,与白景远白公子,于边境危难之际,力挽狂澜,功在社稷。然京中事务繁多,不可久离。着令二人,待边境局势稳定,交接事宜完毕后,即刻返京述职!钦此——”
旨意明确,赵永成为新的边境主将,而慕苓夕和白景远的使命,也即将告一段落。他们不属于这里,京城有更复杂的局面和未尽的使命等待着他们。
是时候,准备回京城了。
……
五月初的京城,已有了些许暑意。杨柳垂丝,榴花初绽,街市间隐约开始弥漫起粽叶的清香。
慕苓夕与白景远并未大张旗鼓的回京,而是选择了轻车简从,悄然入了城,进宫述职后,回了丞相府。
书房内,萧霁华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的那片竹林,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数月不见,萧霁华清减了些许,眉宇间带着些许疲惫,此刻正静静看着风尘仆仆的师弟师妹。
慕苓夕换了一身豆绿色的衣裙,清丽如旧,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静与坚毅。
白景远依旧是那副洒脱不羁的模样,嘴角噙着惯有的笑意,步伐稳健,若不细看,几乎察觉不出他不久前曾重伤濒死。
“师兄。”二人齐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久别重逢的感慨,与一抹淡淡的……心虚?
萧霁华目光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白景远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抹压迫感:“听闻……某人在边境威风得很,单挑两只上古凶兽,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倒是给我东衍长了不少脸面。”
白景远脸上的笑容一僵,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师兄,我这不是……没事嘛。一点小伤,早就好了。”
“小伤?”萧霁华挑眉,声音低沉,“需要强提灵力才能脱困的小伤?需要劳烦当朝丞相不惜暴露身份出手,才能稳住局面的小伤?”
他目光转向慕苓夕:“还有你,让你隐匿行踪,你倒好,人刚到边境,什么也没干呢,就在万军之前显露真容。是嫌京城的百官太过清闲,还是觉得我这个师兄,在朝中过的太轻松?”
他这话语听着是训斥,字里行间却全是后怕与担忧。天知道他在京城收到那份密信时,是何等的心惊胆战!
师弟重伤濒死,师妹身份暴露立于危墙之下,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后果都不堪设想。
慕苓夕自知理亏,上前一步,乖巧认错:“师兄,让你担心了……”
她抬起眼,带着歉意:“我身份一暴露,京城这边……师兄怕是压力很大,给我们兜底,辛苦师兄了。”
她知道,慕丞相以养病之名悄悄前往边境的消息传出来,朝堂上那些官员,怕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白景远也收敛了玩笑之色,正色道:“给师兄添麻烦了。”
看着两人这副诚恳认错的模样,萧霁华心中那点佯装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他走到案前,示意两人坐下,亲自斟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