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留步!”
南宫芈离见萧烬毫不留情地要走,心中一急,也顾不得维持那副姿态,提高了声音
萧烬的脚步终于停下,却没有回头,只是侧身,留给身后之人一个冷硬的侧影
南宫芈离跪行两步,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 “王爷!奴婢……奴婢自知人微言轻,但……但当初陛下有意将奴婢赐予王爷,是奴婢……是奴婢自知福薄,不堪匹配王爷虎威,心中惶恐,在陛下面前流露不愿,才使得陛下最终收回成命……”
“王爷,奴婢不敢居功,只求王爷看在奴婢当初这点微末的……‘心意’上,帮奴婢这一次!奴婢别无他求,只求一个沉冤得雪的机会!王爷……”
她再次深深叩首,姿态卑微到了极点,话语却如同钩子,试图勾起萧烬哪怕一丝的愧疚
萧烬缓缓转过身。
月光终于勉强照亮了他一半的脸庞,那上面没有任何南宫芈离所期待的动容或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凉。他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在南宫芈离身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心意?”萧烬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讥诮,“本王不需要你的‘心意’。”
他向前踏了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南宫芈离。 “至于拒绝赐婚……” 他微微俯身,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警告: “本王本就有此意,与你无关。莫要自作多情,更莫要……试图以此作为筹码。”
他直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已经将她那点心思彻底看穿。 “安分守己,或可苟全性命。若再行纠缠,或生妄念……”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那未尽之意中的杀机,让南宫芈离瞬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
说完,萧烬不再有丝毫停留,转身大步离去,这一次,无论南宫芈离再说什么,他都置若罔闻,玄色的身影很快便彻底融入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宫道上,只剩下南宫芈离一人,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家族的血海深仇,多年忍辱负重的煎熬,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借助权势翻案的希望,她握紧双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
萧烬这条路走不通,硬凑上去只会自取灭亡。但是……
她猛地抬起头,望向皇宫深处,那座最尊贵也最危险的殿宇——紫宸殿。
萧烬那里行不通,若是……能直接引起陛下的注意呢?
陛下性情暴戾莫测,但同样,他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若能得他青睐,哪怕只是一点点兴趣,或许都比依靠萧烬更有用!
风险巨大。一旦引起陛下注意,是福是祸难以预料,很可能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但……她还有退路吗?
南宫芈离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发髻,擦去脸上的泪痕。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让家族永世蒙冤。
既然无法借助萧烬这股“东风”,那她便要亲自去搅动这潭浑水,哪怕最终被漩涡吞噬!
她最后看了一眼萧烬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冰冷的笑,随即转身,朝着与萧烬离去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走入宫闱之中。
次日,天光未大亮,晨曦透过雕花窗棂,在紫宸殿内投下朦胧的光影。
内侍监小心翼翼地走近龙榻,隔着层层鲛绡帐幔,低声唤道: “陛下,时辰不早,该起来了。老奴伺候您起身?”
帐内沉寂片刻,才传来一声带着浓浓睡意不耐烦的轻哼。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从帐幔中伸出,随意地挥了挥,示意知道了。
内侍监连忙示意身后的宫人准备好盥洗之物与朝服,自己则垂首恭敬等候。
闻彦慵懒地坐起身,墨色长发披散,衬得寝衣下的肌肤愈发剔透。他揉了揉眉心,宫人上前,为他更衣梳洗。
“今日可有什么事?”他随口问道,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
内侍监一边为他整理袍袖,一边恭敬回禀:“回陛下,并无特别要紧之事。只是……老奴听闻,昨夜乐坊司的南宫掌事,似乎……在宫道上冲撞了摄政王。”
闻彦执起玉梳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眼神倏然锐利了几分:“哦?”
内侍监将头埋得更低:“具体情形老奴也不甚清楚,只隐约听说,南宫掌事似有急事求见摄政王,但摄政王并未理会……此事虽小,但毕竟涉及宫规,老奴想着,还是该禀报陛下知晓。”
闻彦放下玉梳,指尖在梳妆台上轻轻敲击着。
南宫芈离……那个他一时兴起想塞给萧烬,却被断然拒绝的女人。她深夜去拦萧烬?所求何事?
他可不认为那女人是真的对萧烬情根深种。联想到她南宫家的背景,这其中的意味,就颇值得玩味了。
是丞相那边开始动作了?还是这女人自己不甘寂寞,想另寻靠山?
闻彦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潭水,倒是越来越浑了。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声,并未表态,仿佛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但内侍监却敏锐地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穿戴整齐,闻彦起身,准备前往宣政殿。在他踏出殿门的那一刻,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某个方向,那里是乐坊司所在的大致方位。
看来,今日的朝会之后,他或许该找点别的“乐子”了。
乐坊司,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舞姬们正在排练,水袖翻飞,身姿曼妙。
然而,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偏殿回廊下,一道素雅的身影却与这靡靡之音格格不入。南宫芈离独自一人,凭栏而立。
她手中捧着一卷看似是曲谱的绢帛,目光却并未落在其上,而是遥望着皇宫深处,那座至高无上的殿宇方向。眼神空洞中带着一丝执拗的疯狂,唇瓣微微翕动,无声地背诵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啧,又在努力了。”
南宫芈离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冰水浇头。她仓惶转身,只见回廊拐角处,不知何时竟站着一道身影。
来人并未穿着显眼的龙袍,只是一身简单的墨色常服,却依旧难掩其通身的尊贵与压迫感。他斜倚着廊柱,双手环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
正是闻彦!
南宫芈离脑中“嗡”的一声,脸色瞬间血色尽褪,手中的绢帛差点拿不稳。她慌忙跪伏在地,声音因极致的惊恐而颤抖变调: “奴……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他来了多久?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