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
烛火摇曳,丞相听着蒙琊的低语,指尖缓缓捻动着几枚棋子。
“丞相,南宫芈离……动手了。”蒙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我们的人发现,她正在暗中搜集与摄政王相关的讯息,尤其是……他日常的行程路线,以及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喜好习惯。”
丞相眼中精光一闪,放下手中的棋子:“哦?”
蒙琊分析道,“她似乎对摄政王过往在军中的一些旧事,尤其是与已故老摄政王相关的人脉颇感兴趣。”
丞相微微颔首:“南宫家的旧案,牵扯甚广,她或许是想从萧烬的父辈渊源里,找到能打动他,或是能与之交易的筹码?毕竟,萧家当年在军中也并非全无对手。”
“相爷明鉴。那我们……”蒙琊试探着问。
“帮她。”丞相斩钉截铁,“把我们掌握的,关于萧烬的一些无关痛痒的习惯……不着痕迹地送到她手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要确保,追查不到我们头上。让她以为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另外,”丞相补充道,“找个机会,让她‘偶然’得知,萧烬对其麾下一位名叫韩兆的副将颇为看重,而这位韩副将,其胞妹当年似乎与南宫家的一位旁支子弟有过婚约,虽未成婚,但或许……能借此攀上一点旧情。”
蒙琊立刻领会:“属下明白!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和……我们的后续安排了。”
丞相满意地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很好。就让这把由陛下亲手点燃的火,借着南宫芈离这阵风,慢慢烧向萧烬吧。我们只需静观其变,适时……添一把柴即可。”
京城一处不起眼的茶楼雅间。
南宫芈离戴着遮面的帷帽,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因紧张而微微蜷缩。她对面的男子同样衣着普通,面容平凡,是那种扔进人海便再难寻见的模样。
男子将一个看似普通的食盒轻轻推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 “南宫姑娘,这些就是……您之前打听的,关于那位贵人日常喜好的些许讯息。他惯用的墨锭、偏好的茶饮,还有偶尔会去散心的几处别院位置……都记在里面了。”
南宫芈离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强作镇定地接过食盒,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盒壁时,忍不住微微颤抖。
“有劳。”她低声道,声音隔着纱幔有些模糊。
那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随即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补充道:“对了,姑娘若真想寻个由头,或许可以从他身边的一位韩兆韩副将处着手。听闻这位韩副将为人重情,其胞妹早年曾与……唉,与姑娘本家的一位远亲似有旧谊,虽物是人非,但总归是段香火情分。”
韩兆?胞妹与南宫家旧谊?
南宫芈离帷帽下的眼眸骤然亮起!
“多谢阁下提点!”这一次,她的感谢多了几分急切
那男子不再多言,微微颔首,便起身悄然离开了雅间,如同从未出现过。
摄政王府,书房。
萧烬正批阅着兵部的文书,窗外夜色已深,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入室内,单膝跪地,正是他麾下负责情报的暗卫首领,代号“影”。
“主子。”
萧烬并未抬头,笔尖在宣纸上划过,发出沙沙声:“讲。”
“南宫芈离近日动作频繁。通过数条隐秘渠道,搜集了大量关于您的信息,包括日常习惯、别院位置等。今日申时三刻,她在城东‘清源茶楼’与一名身份不明的男子接触,获知了关于韩兆副将及其胞妹与南宫家旧谊的消息。”影的声音毫无起伏
萧烬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他放下笔,抬起眼,眸中寒光凛冽。
“身份不明的男子?查不到源头?”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对方行事极为谨慎,所用皆是死线,接触一次便彻底断掉。初步判断,背后应是丞相府的手笔。”影回答道。
萧烬冷哼一声。果然如此。丞相那条老狗,被陛下逼得自断臂膀后,果然坐不住了,开始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利用一个罪臣之女,一个被陛下当作棋子的可怜虫,来给他制造麻烦。
“韩兆知道了吗?”他问道。
“已第一时间告知韩副将,他请您示下。”
萧烬沉吟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陛下将南宫芈离推出来,目的不明,但显然有试探和搅浑水之意。丞相想借刀杀人,火上浇油。
而他,很不喜欢被人当作棋子和目标。
“告诉韩兆,不必刻意回避,但需严加提防,一切如常即可。若那女人真敢找上门……”萧烬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影领命,随即又道,“那南宫芈离……是否需要处理?”
萧烬眸光微动,眼前浮现出陛下那双带着恶劣趣味的桃花眼。他将南宫芈离当作棋子推出,不就是为了看一场好戏么?
若是直接掐断了这根线,岂不是扫了陛下的兴?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纵容,又带着几分漠然。
“不必。”他淡淡道,“陛下想玩,那就让他高兴高兴。”
他顿了顿,吩咐道:“传令下去,这段时间,若是南宫芈离试图靠近本王麾下任何人,或是打探任何消息,只要不涉及核心军机……让他们放宽些,给她行些‘方便’。”
“是,属下明白。”影心领神会,主子这是要欲擒故纵,静观其变。
萧烬挥了挥手,影再次无声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萧烬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团晕开的墨迹上,眼神幽深。
陛下,臣依您心意,让这游戏继续。只希望您……届时不要玩火自焚才好。
接下来的日子,南宫芈离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探听与摄政王相关消息的阻力小了许多
机会很快来临
一次宫中夜宴,萧烬依例出席。
丝竹悦耳,觥筹交错。南宫芈离作为乐坊司掌事,本只需在幕后调度。然而,高踞上座的闻彦似乎兴致颇高,目光流转间,忽然停在了乐师队伍的方向,唇角噙着一抹慵懒而莫测的笑意,朗声道:
“今日良辰,寻常歌舞未免无趣。南宫芈离,朕记得你舞姿不俗,上前来,为朕与诸位爱卿献上一舞。”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南宫芈离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她期盼已久的机会!她早已做好准备。
“奴婢遵旨。”她盈盈拜倒,声音清越。
她迅速退下,不过片刻,便已换装归来。一身浅蓝色水袖长裙,裙袂飘飘,如烟似雾,衬得她身姿愈发纤细婀娜。脸上薄施粉黛,淡扫蛾眉,多了几分舞者的柔媚与空灵。她如同初绽的水中芙蓉,清丽脱俗,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
到底是原书中的女主,这般姿容气质,甫一登场,便瞬间吸引了大殿内许多人的目光,低低的赞叹声悄然响起。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席间,在与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相遇前,便已翩然转身,面向御座,深深一礼。
音乐声起,不再是之前的靡靡之音,而是换上了一曲空灵中带着一丝哀婉的调子。南宫芈离水袖轻扬,舞步翩跹而起,如流水,如浮云,技艺确实精湛……
席间众人看得如痴如醉,不时爆发出低声的赞叹。
“不错不错!此舞只应天上有啊!”一位官员抚须称赞。
“妙啊!构思精巧,舞姿超凡!柳大人,你们礼部这次安排的歌舞,深得我心,我敬你一杯!”另一位大臣笑着向负责宴饮的官员举杯。
被敬酒的柳侍郎脸上刚露出一丝笑意,闻言瞬间脸色一白,慌忙压低声音制止同僚,眼神惶恐地瞥向高踞上首的君王: “莫要胡说!这……这都是陛下的恩典,乐坊司亦是奉旨行事,我等岂敢居功!”
一时间,众人纷纷转向,齐刷刷地举起酒杯,面向闻彦,声音此起彼伏:
“敬陛下!”
“陛下圣明!此舞方能如此精妙!”
“全仗陛下指点!”
闻彦对此毫无所动,他甚至懒得举起酒杯,只是慵懒地掀了掀眼皮,目光扫过下方那些谄媚的脸,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的笑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爱卿们都是国之栋梁,今日宫宴,意在君臣同乐,随意即可。”
另一边的南宫芈离,舞姿愈发急促而热烈。
她的舞蹈如同被狂风催动的花朵,在极致中绽放,也在极致中走向衰败。水袖翻飞如云,裙裾旋开似浪,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不错,这女子……技艺了得,情感到位,非寻常舞姬可比。”
“确实难得,”
“看似柔弱,舞姿中却有一股韧劲,倒是别具一格。”
闻彦依旧是一副慵懒姿态,单手支颐,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酒杯,目光落在舞池中央的身影上,唇角似笑非笑
他自然听到了那些赞誉。
很好。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的目光,再次慢悠悠地转向了下方面无表情的萧烬,期待着对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