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像是有一把小锥子在里面持续不断地敲打。
她刚咽下去的一口便利店咖啡此刻在胃里冰冷地沉淀,带着一股廉价的苦涩味。手机屏幕上,两条信息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刺穿了她之前所有的推测和计划。
第一条,来自佐藤麻衣的已读不回。那个绿色的已读标记冷酷地提醒她,那位东京的大小姐做出了选择——她愚蠢地、或者说,是出于某种林尚未完全洞悉的算计,站在了通子那一边。麻衣难道不知道与一个退出工会的魔女合作意味着什么吗?还是说,那份“蜜糖花园”的名单带来的诱惑,已经让她甘愿铤而走险?
第二条,来自魔女工会的正式通告,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如同机器播报:
【通告:成员状态更新】
原休眠观察员 - 上野通子,已单方面宣布退出魔女工会,并启动信息自毁协议。其于工会内留存的一切档案、能量印记、贡献点及权限已全部清空。依据《工会基本法》第1条,自退出即时起,上野通子不再受工会规章庇护,亦无法调用任何工会授权力量。其一切行为及后果,与魔女工会无关。
“退出……自毁协议……” 林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
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魔女的力量并非无根之木,工会提供的不仅是资源和规则,更是一种稳定的、相对“安全”的力量通道。一旦主动切断这条通道,就如同宇航员在太空中剪断了安全绳。
一个失去了工会力量支撑的魔女,如果还想要施展超越常理的能力,只剩下一条路——献祭。向工会之外的存在,那些游荡在规则边缘、渴望着“报酬”的古老意识或强大邪祟,献上祭品,以换取短暂而危险的力量。
真由子……那个被催化、被扭曲、体内充满了狂暴怨念能量的女孩……她就是通子准备好的、最完美的祭品!
而那个被吸引而来的“梦魇”……它不仅仅是嗅着“食物”味道来的掠食者,它根本就是通子试图沟通、并寻求庇护的目标!
“疯了……她彻底疯了……” 林用手掌根用力按着刺痛的额角,“为了给女儿报仇,她要把整个大阪,不,可能更多,都拖下水吗?”
用一个充满怨恨的灵体(百合子)的关联者(真由子)作为祭品,去献祭给一个以吞噬噩梦和负面情绪为生的邪祟(梦魇)……这简直像是在堆砌一个极不稳定的爆炸物,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造成的现实崩塌和灵魂污染将是灾难性的。
而麻衣,那个自以为精明的女人,居然和这样的疯子合作?她难道以为能控制通子,或者从这场危险的交易中分一杯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林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棘手。
工会的正式通告意味着,她不能再指望工会提供任何直接支援来对付通子。通子现在是一个“野生”的、危险的、并且可能即将获得邪祟加持的魔女。
麻衣的沉默意味着她失去了一个可能的信息来源和潜在(虽然不可靠)的盟友,甚至麻衣本身可能已经成了一个需要警惕的变量。
而最迫在眉睫的威胁是——“梦魇”正在靠近,通子的献祭仪式可能随时启动。
她孤立无援,面对一个陷入疯狂的前辈魔女,一个潜在的、被蒙蔽的世俗合作者,以及一个强大的、正在被吸引过来的邪祟。
“妈的……” 林低声咒骂,将已经冷掉的咖啡狠狠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巨大的声响,引得便利店店员担忧地看了过来。
她用力闭上眼睛,深呼吸,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不能乱。
通子有她的计划,麻衣有她的算计,“梦魇”有它的本能。
而她,林,有她的方式和规则。
工会切断了对通子的支持,但并没有阻止她这个“在职员工”处理失控的前成员。这甚至可以算作她的“绩效考核”之一。
麻衣站错了队,那就意味着她手中的“名单”和资源,从“潜在合作筹码”变成了需要“回收”或“防范”的对象。
至于献祭……任何献祭都需要仪式,需要特定的时间和地点,需要确保祭品的“纯度”和“共鸣”。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
找到仪式地点。
干扰献祭过程。
在“梦魇”彻底被吸引过来并与真由子融合之前,阻止通子。
必要时……连麻衣这个潜在的“帮凶”一起处理。
她拿出手机,不再试图联系麻衣,而是快速调出大阪的详细地图,尤其是靠近海湾、人迹罕至,或者拥有特定能量节点(比如古老神社、废弃学校、特殊地质结构)的区域。同时,她开始从自己的随身“库存”里,挑选那些专门用于干扰能量场、禁锢灵体、以及对抗混沌侵蚀的符咒和道具。
脑子依然很疼,但思路已经清晰。
这是一场硬仗,而且必须赢。否则,等着她的可能不只是任务失败和工会的处罚,更可能是被卷入一场由疯狂复仇和邪祟降临共同酿成的、无法收拾的灾难。
“通子阿姨,这是你自找的。” 林低声说着,眼神冰冷,身影再次融入大阪深沉的夜色,开始了与时间、与疯狂、与未知邪祟的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