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一那淡蓝色的静滞光辉即将彻底笼罩优马,勾阵的纯白气刃也已蓄势待发,准备给予最后一击的瞬间——
“砰!”工厂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铁皮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杂沓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骤雨般涌入,打破了场内能量交锋的嗡鸣。一群穿着统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手持自动武器的壮汉如同潮水般迅速散开,动作训练有素,瞬间将工厂中央的所有人——林、青岚、式神、以及被围在中间的优马——全部包围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现代暴力美学的介入,让原本充满妖异氛围的工厂顿时变得有些……荒谬。
林看着这群仿佛从老派黑帮电影里走出来的黑衣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却足以让旁边的青岚听见:“啧……都什么年代了,你们日本的黑社会,做事还是这么老掉牙的做派?一点新意都没有。”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推开挡路的黑衣人,疯了似的冲了进来——正是佐藤千鹤子。她早已失去了平日里的优雅从容,头发散乱,昂贵的套装上也沾满了污渍,脸上泪痕纵横,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母亲保护孩子时才有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优马!我的优马!”她哭喊着,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向那个被邪祟侵蚀、早已非人的儿子。
“夫人!危险!”黑衣人首领,一个面容冷硬的中年男人,急忙上前一步,强硬却又不失恭敬地拦住了她,目光警惕地盯着场中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优马。
林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边依旧在吞云吐雾的青岚,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喂,这也是你们安排好的戏码?先是式神清场,再是黑社会控场,最后上演母子生离死别?剧本写得真差劲,难怪魔女工会总部在考虑把你这个分部负责人换掉,业务能力不行啊。”
青岚执着烟袋的手稳如磐石,烟雾后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又或者,一切仍在她的预料之中。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冷静、平稳,带着掌控一切的淡然。
“都安排好了。”
众人望去,只见佐藤麻衣缓缓地从黑衣人让开的通道中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裤装,与周围的黑衣人仿佛融为一体。她先是对青岚和林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光落在被拦住的、状若疯魔的母亲身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定:
“就算是要执行‘死刑’,在最后时刻,我让母亲见她儿子最后一面……也不算过分吧?”
这话语里的冷酷与算计,让空气都为之一寒。她将这场围剿定义为“执行死刑”,并将千鹤子的出现,粉饰成一种冰冷的“人道主义”。
林歪着头,看着眼前这幕家庭伦理悲剧与权力清算交织的大戏,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却又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笑容,她用力点了点头,表示高度赞同:
“理解,理解!母子情深嘛,人之常情,应该的,应该的!”
她的话语在“情深”二字上刻意加重,听起来像是附和,实则充满了看戏的愉悦和毫不掩饰的讥讽。
工厂内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一边是剑拔弩张、持枪而立的黑衣人;一边是烟雾缭绕、深不可测的魔女与式神;中间是即将被“处决”的怪物优马,以及扑在他不远处、泣不成声的母亲千鹤子;而麻衣与林,则像是两位置身事外、却又深深卷入其中的导演与观众。
麻衣冰冷无波的“开始吧”三个字,如同最终的丧钟。
青岚执着长烟袋,深深吸了一口,烟锅里的火星骤然炽亮。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股浓稠得如同活物的青紫色烟雾,如同吐出一口凝聚了百年执念的叹息,笔直地喷向被式神死死压制在地的优马。
“呃啊啊啊——!”
优马的口中爆发出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凄厉惨嚎,那声音里混杂着无数扭曲意识的尖叫与哀鸣。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不自然地抽搐,仿佛体内有无数条毒蛇在疯狂窜动、撕咬,试图破开束缚。
紧接着,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发生了。
他后背的皮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地、波浪般地起伏、蠕动。原本苍白的皮肤迅速变得透明、紧绷,仿佛一层被过度撑开的、湿漉漉的油纸。皮肤下的肌肉和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是在被无形的手强行揉捏、重塑。
一个巨大的、人形的轮廓,在他背部的皮肤下清晰地凸显出来!那轮廓蜷缩着,如同子宫中的胎儿,却散发着成年男性的体态特征。它随着优马痛苦的痉挛而微微搏动,仿佛拥有独立的心跳。透过那层薄得几乎透明的皮肤,甚至能隐约看到其下青黑色的血管脉络和模糊的五官阴影!
这诡异的、仿佛人体内孕育着另一个完整人体的景象,比任何直接的怪物都要可怖。
“安倍……君……”
青岚痴痴地望着那皮肤下搏动的人形轮廓,眼中竟滚下两行热泪,但那泪水划过她带着狂热笑容的脸庞,显得无比诡异。她呼唤着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扭曲的爱恋与期盼。
终于——
“噗嗤……”
一声轻微而粘稠的、如同熟透果实破裂的声响。
优马后背那紧绷到极限的皮肤,从那人形轮廓的脊柱位置,悄然裂开一道缝隙。没有鲜血喷涌,只有一种暗红色的、粘稠如蜜的浆液缓缓渗出。裂缝迅速扩大,如同被撕开的丝绸,向两侧无声地滑落。
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男子,如同蜕皮的昆虫般,从优马那已然四分五裂、如同被丢弃的空壳般瘫软下去的人皮中,缓缓地、带着粘液地站了起来。
他站立在那里,肌肤是毫无血色的苍白,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容貌俊美却毫无生气,双眼紧闭,如同一个刚刚制作完成、尚未被赋予灵魂的人偶。
而在他的脚下,优马的存在,只剩下几张破碎的、如同被揉皱后又展平的蜡纸般的人皮,软塌塌地浸泡在少许暗红色的浆液中,再无一丝生命的痕迹。
“啊——!!!”
目睹这超越理解范围的、儿子在眼前被“取代”和“剥离”的恐怖景象,千鹤子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尖叫,眼球猛地向上一翻,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彻底瘫软昏死过去。
而青岚,看着那站立起来的、赤裸的年轻男子,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了低沉而愉悦的、仿佛压抑了百年终于得以释放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
那笑声在空旷、死寂的工厂内回荡,混合着残余的邪祟气息、血腥味以及浓烈的烟雾,编织成一曲亵渎生命、扭曲人性的、最为诡异的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