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光线与声响。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边缘漏进一丝城市遥远的、模糊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房间巨大的轮廓和少数家具的剪影。
死寂中,一股浓烈的、陈年的雪茄烟味混杂着某种老人特有的、类似药材与陈旧书籍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让高桥翔平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
他的眼睛在努力适应黑暗,隐约看到房间深处,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轮廓里,坐着一个身影。一点暗红色的火星在那里明明灭灭,伴随着缓慢的、沉重的呼吸声。
高桥翔平局促地站在门边,昂贵的西装此刻像一层冰冷坚硬的壳,包裹着他紧绷到极点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黑暗中的火星又亮了一下,然后,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某种痰音和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每个字都像生锈的齿轮一转动。
把衣服脱光。
高桥翔平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但黑暗中那道目光,即使看不见,也如同实质般钉在他身上,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命令。
他站在原地,手指在身侧微微颤抖。他想起了龟田的话﹣-好好伺候唯一的价值还债的方式。屈辱、恐惧、恶心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想转身逃跑,哪怕撞开门,哪怕从这奢华的地狱里滚出去。
但门是厚重的,外面是寂静的走廊,走廊尽头是那个面无表情的佣人和锁闭的电梯。更深处,是龟田冰冷的眼睛,是林那诡异的契约,是工厂里同伴们空瘪的皮囊……他无处可逃。
时间在黑暗中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高桥翔平极其缓慢地,开始动作。手指僵硬地解开西装扣子,脱下外套,然后衬衫、领带、裤子、皮鞋……每一件昂贵衣物的剥离,都像在剥离一层他刚刚被强行套上的、名为的伪装,暴露出内里更真实、也更脆弱的屈辱。最后,他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皮肤暴露在混杂着雪茄味的空气中,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他下意识地想用手臂遮挡,却硬生生忍住,只是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像狗一样,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波澜,爬过来。
高桥翔平猛地咬住了下唇,用力到尝到了血腥味。他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眼前的一切。然后,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真的如同犬类一般,四肢着地,开始向前爬行。昂贵的西装和内衣凌乱地堆在身后的门口,像一堆被丢弃的垃圾。
爬行在黑暗中是艰难而漫长的。地板冰冷,他的膝盖和手掌很快传来不适感。他能感觉到黑暗中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如同在欣赏一场低劣的表演。雪茄的味道越来越浓。
终于,他爬到了沙发前,停在那双穿着丝绸拖鞋的脚前。
沙发上的身影动了动。一件柔软的丝绸睡衣敞开了下摆。一只布满皱纹和老人斑、却异常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冰冷的手指带着雪茄的余味,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黑暗中,高桥翔平终于勉强看清了对方的面容﹣﹣那是一张苍老但轮廓依然硬朗的脸,眼神浑浊,却像深潭般藏着不容置疑的凶狠与掌控欲。是佐藤健一郎。
佐藤健一郎另一只手里的雪茄,那燃烧的、暗红色的烟头,缓缓凑近了高桥翔平的脸。高桥翔平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然后,雪茄被径直塞进了高桥翔平被迫微张的嘴里!
呜﹣-!
辛辣、滚烫、带着强烈尼古丁和焦油味的烟雾瞬间冲进口腔和喉咙,高桥翔平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身体因为咳嗽而剧烈颤抖。他想把雪茄吐出去。
但佐藤健一郎的手猛地往前一顶,将雪茄抵到他的喉咙口!更浓的烟雾呛入肺腑,带来火烧火燎的疼痛和窒息感,咳嗽被强行堵住,变成痛苦的呜咽。
佐藤健一郎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高桥翔平痛苦扭曲的脸,缓缓地、几乎是贴着他耳朵,用一种闷闷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道:
乖乖听话……才有肉吃。
话语里的暗示和掌控欲赤裸而残酷。高桥翔平在极度的痛苦和屈辱中,被迫含着那根燃烧的雪茄,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含糊的、代表屈服的呜咽。他感觉自己正被彻底碾碎、重塑,成为眼前这个老人脚下,一条真正的、听话的。
与此同时,驶离别墅区的车内。
龟田烦躁地叼着烟,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是我。他语气不善,人送进去了。我说……佐藤家那个老变态,不会真把那小子怎么样吧?玩出毛病来,后面还怎么用?他语气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承认的别扭的关心。
电话那头,是酒店房间的背景音,还有新闻播报的隐约声响。小林杏子似乎刚洗完澡,声音带着慵懒的水汽:安心啦,龟田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再说了,你以为那小子还是小子?那天晚上在工厂,优马身上那些蛊虫和邪祟的气息,早就顺着伤口和恐惧,像孢子一样钻进他体内了。只不过潜伏着,没发作而已。
龟田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林继续慢悠悠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佐藤健一郎那老家伙,身体早就被酒色财气掏得差不多了,偏偏野心不死,还想多活几年,多掌控几年。他需要的、有的东西来刺激、来补充,甚至……来或。高桥翔平现在就是个绝佳的培养皿和缓冲带。老家伙精着呢,不会一次性玩坏,只会慢慢、。所以,放心吧,他不会有事-﹣至少,暂时不会以你理解的方式。
这番话让龟田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你们这些魔女……算计得真够深的。
彼此彼此。林轻笑一声,你替他操心,不如操心一下自己。挂了,我看新闻呢。
电话挂断。
酒店房间里,林裹着浴巾,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她坐在凌乱的床边,手里拿着遥控器,心不在焉地切换着频道。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时政新闻评论节目上。
屏幕上,新任警察厅刑事部长凛二穿着笔挺的制服,正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分析东京都近期治安改善的成果,脸上是自信沉稳、为民请命的正义表情。灯光将他照得光彩夺目,与此刻酒店房间的昏暗,以及远方别墅地下室发生的黑暗,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林盯着屏幕上凛二的脸,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轻声自语:
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就是不知道,你这身,下面藏着多少虱子呢?
她关掉了电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无数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个欲望与阴谋永不眠熄的东京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