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哥哥!他醒了!” 我这才扬声朝外面喊道,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如释重负。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娘撩开门帘快步走进来,手上还沾着些药渣。哥哥也跟了进来,站在门口,黝黑的脸上带着关切和好奇。
娘走到床边,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又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可算醒了!觉得怎么样?伤口疼得厉害吗?”
床上的人再次缓缓睁开眼睛。这次,他的目光扫过娘温和担忧的脸,又看了看门口憨厚老实的哥哥,眼中的警惕终于彻底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复杂的歉然?
他再次尝试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低哑干涩:“多……谢……救命之恩。” 每个字都像是从干涸的河床里费力挤出来,带着砂砾般的粗粝感。
“快别这么说!”娘连忙摆手,语气真诚,“见着了哪能不管?你好好养伤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感谢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不赞同娘的说法,但也没力气争辩。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一些,那眼神里除了审视,似乎多了一丝探究和……疑惑?他缓缓开口,语速很慢,却条理清晰,显然在努力组织语言:“深山……多谢小姑娘……援手。不知……如何称呼?”
“我叫柳辞画,这是我娘,那是我哥柳狗蛋。”我简单地介绍,语气尽量平常,“你昏睡了好几天,是镇上的纪大夫救的你。”
“柳……辞画。”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音节在他干哑的喉咙里滚过,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然后,他顿了顿,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才继续道,“在下……姓龙渊,单名一个宸。”
龙渊宸。
他亲口说出了这个名字。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我心中还是掀起了一阵无声的波澜。但我脸上必须毫无异样,甚至要适当地露出一点对这个姓氏的陌生和寻常对待。我眨了眨眼,点点头:“龙渊……宸大哥。” 我选择了一个既不算太亲近又不失礼节的称呼。
他似乎对我平静的反应有些意外,深邃的眼眸看了我一眼,才接着说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待宸某伤愈,必有重谢。诊金、药费、以及这些时日的叨扰食宿,定当加倍奉上。”
娘立刻接口:“龙渊公子太客气了,银钱的事不急,你安心养伤最要紧。咱们庄户人家,别的没有,一口饭一张床还是供得起的。”
“伯母仁义。” 龙渊宸语气郑重,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宸某此番遇险,恐非寻常。为免……为免给你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宸某有一不情之请。”
我和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预料。娘温声道:“公子请讲。”
龙渊宸的目光在我们三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娘身上,语气恳切而谨慎:“可否……对外宣称,宸某是伯母娘家远房的侄子?因家中遭了变故,前来投奔,与亲人多年未见,起初未能认出。又不幸在山中迷路遇险,幸得……辞画妹妹相救。如此说辞,或可解释宸某突然出现,也能……稍掩耳目。”
这个说法,竟与纪大叔暗示的、以及我之前心里隐约盘算的方向不谋而合。看来这位宸王爷虽然身陷险境,头脑却依旧清醒,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地保护收留他的无辜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