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宸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再次试图撬动我心底最深处、绝不容有失的那道锁。关于镯子的真正来历——外婆“天”,穿越,空间伴生,灵魂的现代之旅与回归……这些是我存在的根本,是我与这个世界最本质的差异,也是我无论如何都必须死守的核心秘密。告诉他?绝无可能。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击着,耳膜嗡嗡作响。但我面上不能露出丝毫破绽。我迅速垂下眼帘,避开了他过于锐利的探究目光,仿佛在努力回忆,又像是在斟酌言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冰凉的木纹,借由那点真实的触感来稳住心神。
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浓稠如墨,只有远处不知哪户人家窗口透出的微弱灯火,像一粒孤独的寒星。夜风吹过院中竹林的沙沙声,透过窗纸缝隙隐隐传来,更衬得房间内的寂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油灯的光芒似乎又暗了一分,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我和龙渊宸对坐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如同我们此刻复杂难明的心绪。
我沉默的时间不能太长,以免显得心虚。也不能太短,显得早有准备。约莫过了七八息,我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却没有立刻看向龙渊宸,而是转向了那扇糊着崭新高丽纸的木格窗。窗纸上映着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也模糊地映出我此刻苍白而带着一丝刻意追忆神情的侧脸。
我用一种略显飘忽、仿佛沉浸在久远回忆里的语气,缓缓开口,“在崔二妮走之前,”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记忆深处的伤感和迷茫,“她把这个镯子给我的时候说……”我顿了顿,模仿着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属于崔二妮的、带着不耐烦又有点如释重负的语气,“‘这是你爹在你周岁时给你的生辰礼,那时候你小,戴不了,现在你大了,也懂事了,这个你就自己收着吧’。”
我稍微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龙渊宸。他依旧静静地坐着,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我脸上,专注地倾听着,仿佛要从我每一个细微的语调变化和表情波动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虚幻的黑暗,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却暗藏波澜的语气说道:“转天她就不见了,再也没回来;后来,从里正爷爷那里知道了她后来和那个货郎走了。”这段经历是真实的,里正爷爷可以作证,是我身份背景中无法抹去的一笔。
“我爹在充军走之前,”我继续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对“父亲”云辞烈行为的复杂情绪——有对他未雨绸缪的感激,也有对他留下自己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淡淡怨怼,“把房契和地契都放在了里正爷爷那里,就是怕崔二妮抛下我,拿着东西跑了。没想到……”我苦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苦涩和嘲讽,“她去找了里正爷爷哭闹,最后把田地的地契拿走换了银子,一起带走了。现在这个大院子,”我抬手指了指房间四周,意指这座新宅,“就是我爹留给我的老宅地皮,我又买了旁边的荒地和竹林,建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