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鬼事件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在天枢城高层激起了层层涟漪,表面却迅速恢复了往日的肃穆与平静。
风闲堂主和赵长老罕见地联手,进行了一次彻底而隐秘的内部清查,又揪出了几名与黑煞教有牵连或收受好处的外围人员,但核心层的“大鱼”似乎隐藏极深,再无线索。
林凡、苏晴和冷凝霜依旧住在客舍,周围的守卫并未减少,但气氛明显不同以往,多了几分真正的保护意味。
这几日,林凡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修炼中。
那日引蛇出洞时动用混沌之力镇压敌人,让他对这种力量的运用多了几分心得,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隐忧。
他发现自己调息时,对天地间灵气的吸纳越发顺畅,混沌金丹也更加凝实,可一旦试图深度冥想,脑海中偶尔会闪过一些破碎而混乱的画面——扭曲的阴影、凄厉的哀嚎、还有那祭坛上村民绝望的眼神......
这些负面情绪如同附骨之蛆,试图侵蚀他的心神。
林凡知道,这是吞噬“噬魂珠”后留下的后遗症。
那珠子蕴含了大量被折磨、抽取的生魂怨念,虽然被混沌之力磨灭吞噬,但其残存的负面能量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必须想办法化解这些怨念,否则长此以往,恐生心魔。”林凡结束一次调息,缓缓睁开眼,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苏晴端着一杯清心茶走来,看到他眉心的郁色,担忧道:“还是不行吗?要不......我去求风堂主,看看丹堂有没有宁神静心的丹药?”
林凡接过茶杯,摇了摇头:“非药石能医。这是神魂层面的沾染,需要自身去化解。”
他抿了一口微烫的茶水,感受着那丝清流划过喉咙,稍稍驱散了心头的烦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并非冷凝霜。
一名穿着深蓝色执事服、气息沉稳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恭敬行礼:“林师兄,苏师姐,阁主有请,请二位随我前往‘观星殿’。”
阁主亲自召见?
林凡和苏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
自从归来汇报后,阁主便再未露面,此次突然召见,所为何事?
“冷师姐呢?”苏晴问道。
“冷凝霜师姐另有任务,已奉命外出。”执事答道。
两人不再多问,整理了一下衣袍,便随那执事离开了客舍。
观星殿并非他们之前去过的问心殿,而是位于天枢城最高处,也是那座巨大穹顶星辰图案的正下方。
这是一座异常古朴、甚至有些简陋的石殿,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岁月的痕迹和一种沉淀下来的浩瀚气息。
步入殿内,仿佛一步踏入了星空。穹顶之上的星辰图案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散发出朦胧而神秘的光辉,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置身夜空。大殿中央,天枢真人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仰望着那片流转的星图。
引路的执事悄无声息地退下,并关上了殿门。
“弟子林凡(苏晴),拜见阁主。”两人躬身行礼。
天枢真人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依旧慈和,但那双眸子此刻却仿佛倒映着整片星空,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苏晴身上,微微颔首:“玄阴灵体,根基稳固,心性纯净,不错。”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林凡,停留的时间明显更长,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林凡。”天枢真人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直透人心的力量,“你可知,老夫为何单独召见你二人?”
林凡心中微动,恭敬道:“弟子不知,请阁主明示。”
天枢真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踱步走到一旁的一张石桌旁坐下,示意二人也坐。
石桌上摆放着一套简单的茶具,他亲手沏了三杯清茶,茶香四溢,竟有宁神之效。
“尝尝,后山老树产的野茶,别有一番滋味。”天枢真人将茶杯推到二人面前。
林凡和苏晴道谢后,依言品了一口,只觉一股温和的暖流融入四肢百骸,连林凡心头那丝烦躁都似乎被抚平了些许。
“你体内的力量,很奇特。”天枢真人看着林凡,直接点明主题,“非道,非魔,非佛,非妖,混沌未明,包容万象,却又......躁动不安。”
林凡心中一震,阁主果然看出了他力量的本质!
他放下茶杯,坦然道:“阁主明鉴。弟子机缘巧合,得此异力,至今未能完全掌控,尤其是近日,常感心神不宁,似有外邪侵扰。”
他将吞噬“噬魂珠”及之后心神受扰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并未隐瞒。
天枢真人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沉吟片刻后,道:“混沌之力,乃天地未开之时的本源力量,理论上可包容、转化万物。你能得此机缘,是福亦是祸。福在于,此力潜力无穷,若能掌控,前途不可限量。祸在于,此力本身并无善恶,全凭执掌者心性。”
“你吞噬那蕴含无数怨念的‘噬魂珠’,虽凭混沌特性强行磨灭,但其残存的负面情绪却如同杂质,混入了你的力量本源,影响了你的心神。”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能看穿林凡的识海:“若不能及时净化这些‘杂质’,轻则修为停滞,心魔丛生;重则......力量失控,神魂被污,堕入邪道,甚至被那混沌之力反噬,化为只知毁灭的魔物。”
苏晴闻言,脸色瞬间煞白,紧紧抓住了林凡的手。
林凡也是心头沉重,他虽有预感,却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他起身,深深一揖:“求阁主指点迷津!”
天枢真人虚抬手掌,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林凡托起:“不必多礼。你为我观星阁立下大功,老夫自然不会坐视。净化之法,并非没有,但都极为艰难。”
“其一,寻得至阳至刚、或者蕴含无上生机净化之力的天地奇物,以温和之法徐徐炼化,洗涤神魂与力量本源。此法稳妥,但奇物难寻,可遇不可求。”
“其二,修炼某种专门淬炼神魂、克制心魔的无上法门,凭借自身大毅力、大智慧,将杂质一点点逼出、炼化。此法对心性要求极高,且耗时漫长,过程中凶险万分。”
“其三......”天枢真人目光再次投向穹顶星图,语气带着一丝缥缈,“便是深入混沌,明心见性。既然杂质源于混沌,那便在混沌中寻求答案。主动引导混沌之力,于生死间磨砺,于寂灭中复苏,直至彻底明悟混沌真意,届时万邪不侵,诸念皆空。此法......最为凶险,十死无生,古往今来,尝试者皆化为飞灰。”
三条路,一条比一条难走。
林凡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天枢真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阁主,弟子选择第四条路。”
天枢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第四条?”
“弟子不会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外物,也不会一味退缩固守。”林凡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决心,“弟子会去寻找奇物,也会尝试修炼静心法门,但更会去主动适应、掌控这混沌之力!既然隐患因它而起,那解决之道,也必然在它之中!”
他不想被动等待,也不想将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机缘或漫长的时间。
他要主动出击,在危机中寻找契机!
天枢真人凝视着林凡,看着他眼中那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决绝,半晌,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真正的、带着赞许的笑容。
“好!不愧是能引动混沌之人,心志果然非凡。”他点了点头,“既然你已选择,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
他袖袍一拂,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凉的白色令牌飞到林凡面前,令牌正面刻着北斗七星图案,背面则是一个古老的“经”字。
“此乃‘藏经阁’最高权限令牌。持此令牌,你可前往藏经阁顶层,翻阅那些涉及上古秘辛、能量本质以及......一些被视为禁忌的典籍。或许,你能从中找到关于混沌之力的只言片语,或者净化神魂的法门。但切记,量力而行,有些知识,本身便带有污染。”
“多谢阁主!”林凡郑重接过令牌,入手微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奇异力量。
“至于苏晴......”天枢真人又看向苏晴,指尖弹出一道冰蓝色流光,没入苏晴眉心,“你玄阴灵体得天独厚,这是一篇《冰心诀》的上半部,乃我观星阁不传之秘,可助你凝神静气,稳固道心,对你修行玄阴诀亦有大裨益。望你好生修习,日后或许......能助他一臂之力。”
苏晴只觉得一股清流涌入识海,一篇玄奥的法诀自然呈现,她连忙躬身:“多谢阁主厚赐!”
天枢真人摆了摆手:“去吧。路已指明,能走多远,看你们自己了。记住,观星阁并非绝对安全,万事小心。”
离开观星殿,重新感受到外面的光线,林凡握着手中那枚沉甸甸的令牌,知道一条充满荆棘却又蕴含无限可能的路,正式摆在了他的面前。
而苏晴感受着脑海中那篇《冰心诀》,也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责任。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充满了坚定与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