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锁链桥在脚下剧烈晃荡,仿佛随时会断裂,将人抛入下方那吞噬一切的银色死亡之河。沈默强忍着“赤阳燃血丹”带来的灼热反噬和左臂钻心的邪煞之痛,与林月相互扶持,踉跄着冲过最后一段距离,踏上了中央祭坛坚硬的青石地面。
几乎在他们落地的瞬间,身后那条锁链桥便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轰然断裂,坠入银河,连个浪花都未曾激起。
退路已绝。
祭坛之上,气氛更加凝滞。那九尊青铜兽首眼中的猩红光芒并未熄灭,依旧虎视眈眈,只是暂时停止了攻击,仿佛在积蓄力量,或者等待下一个指令。氤氲的水银雾气缭绕在脚边,带着刺骨的寒意。
面具头领站在那具巨大的青铜棺椁前,左肩焦黑,面具裂纹蔓延,显得有些狼狈,但眼神中的凶狠与贪婪却丝毫未减。他死死盯着沈默,特别是他手中那枚出现裂纹的血玉。
“你干了什么?”他的电子合成音因受损而带着杂音,更显狰狞。刚才棺椁突如其来的排斥力,显然与沈默催动血玉有关。
沈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面具头领,落在了那具青铜棺椁上。棺椁比远看更加巨大,长逾丈余,高及人胸,通体遍布着那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诡异符号,此刻那些符号正散发着微弱的、不稳定的光芒,与血玉和周围的水银雾气产生着某种玄奥的共鸣。棺盖严丝合缝,但隐隐能感觉到,内部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能量在缓缓复苏。
“这棺椁不能开。”沈默终于开口,声音因伤势和药力而沙哑不堪,“里面封印的不是墓主,是这‘困龙锁魂’大阵要镇压的东西!一旦放出,我们都得死!”
“哼,危言耸听!”面具头领冷笑,“宝藏就在眼前,你以为我会信你?”他抬了抬手中的枪口,“把玉和罗盘交出来,或许我可以考虑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他剩下的两名手下也勉强爬上了祭坛(他们选择了另一条锁链桥,损失一人),虽然惊魂未定,但仍举枪对准了沈默和林月。
三方对峙,情势一触即发。
然而,那青铜棺椁的异动并未停止。棺盖与棺身相接的缝隙处,开始渗出丝丝缕缕更加浓郁的黑气,那黑气与沈默左臂的邪煞同源,却精纯庞大了何止百倍!同时,棺椁内部传来的“搏动”感也越来越强,越来越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封而出!
祭坛周围的水银河流再次开始不安地涌动,那九尊青铜兽首眼中的红光也重新炽盛起来,锁定了祭坛上的所有活物!
“来不及争了!”林月急道,“必须想办法重新稳定封印!”
沈默何尝不知。他看了一眼手中裂纹蔓延的血玉,又看了看光芒同样黯淡的青铜罗盘。强行开启石门已让它们元气大伤,想要再次压制这明显即将失控的棺椁,难如登天。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穹顶那个空荡荡的方印石龛。传国玉玺……若玉玺在此,以其蕴含的王朝气运和镇国之力,或可一试。但玉玺何在?
难道……这棺椁之中,并非被封印的邪物,而是……玉玺本身?以玉玺至阳至刚之气,反过来镇压这极阴绝煞之地?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棺椁中散发出的阴冷邪恶气息,彻底否定了这个猜测。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异变再起!
“咔嚓……咔嚓……”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骨骼摩擦又似岩石开裂的声音,自青铜棺椁内部响起!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沉重无比、看似浑然一体的青铜棺盖,竟缓缓地、自行向后滑开了一尺有余!
没有机关响动,没有人力推动,就像是……被里面的东西,自行推开!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负面情绪的黑色煞气,如同实质的墨柱,从棺椁开启的缝隙中冲天而起!整个祭坛的温度骤降至冰点,连缭绕的水银雾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九尊青铜兽首发出无声的哀鸣,眼中的红光瞬间黯淡了大半!
面具头领和他的手下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气息逼得连连后退,脸上首次露出了惊惧之色。
沈默闷哼一声,左臂的黑色纹路如同被点燃般灼痛,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股煞气冻结、撕裂!他猛地将青铜罗盘按在胸口,白光剧烈闪烁,勉力抵挡。
棺盖,还在缓缓滑动,更多的黑气涌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逐渐扩大的缝隙,仿佛在等待恶魔的降临。
然而,当棺盖滑开大半,足以让人看清内部情形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棺椁之内,并无想象中狰狞可怖的尸骸,也没有珠光宝气的陪葬品。
只有一张……人皮。
一张完整摊开、薄如蝉翼、呈现出一种诡异暗金色泽的人皮。
人皮的五官轮廓清晰可见,表情是一种极致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与棺椁外弥漫的恐怖煞气形成了诡异的反差。人皮的双手交叠于腹部,而在其胸口的位置,并非心脏,而是用更加深邃的、仿佛活着的黑色物质,绘制着一个复杂的图案——
那图案的核心,正是传国玉玺的轮廓!而在玉玺轮廓的四周,环绕着的是与青铜盒、邪觚、石门上一脉相承,但更加完善、更加核心的……诡异符号阵列!
这图案,仿佛在述说着玉玺与这些符号,与这葬龙峪,与这“困龙锁魂”大阵之间,最深层次的关联!
空棺!遗皮!
这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面具头领愣了一下,随即暴怒:“玉玺呢?!传国玉玺在哪里?!”他冲到棺椁旁,不顾那令人窒息的黑煞之气,伸手就去抓那张暗金色的人皮!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人皮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张暗金色的人皮,仿佛拥有生命般,骤然卷曲,化作一道金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猛地射向了……沈默!
不,更准确地说,是射向了他一直握在右手、那枚出现裂纹的血玉!
“噗!”
金光毫无阻碍地融入血玉之中!
血玉猛地一震,表面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暗红的色泽变得更加深邃,内部游动的“血丝”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变得更加灵动、清晰,甚至……散发出一种与那青铜棺椁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威严的气息!
而沈默的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涌入无数破碎的画面和信息——滔天的水银江河、嘶吼的龙形黑影、冲天而起的光柱、浴血奋战的模糊身影、以及一方散发着璀璨光芒、镇压四极八荒的……玉玺!
“原来……如此……”沈默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但更多的,是深深的震撼与……沉重。
血玉,并非简单的凶煞之物。
它,是钥匙,是容器,也是……信标。
是开启最终秘密,也是引来最终毁灭的……双重引信。
而那具空棺,那张遗皮,只是一个警示,一个……未完成的仪式,或者说,一个等待了千年,等待真正继承者到来的……传承!
面具头领扑了个空,看着沈默手中那明显变得不同的血玉,眼中瞬间被疯狂的嫉妒和杀意充斥。
“把玉给我!”他嘶吼着,抬起了枪口。
而沈默,则缓缓抬起了头,看向那空荡荡的青铜棺椁,又望向穹顶那方印形状的石龛,最后,目光落在了手中那枚仿佛重获新生、却又蕴含着更大凶险的血玉之上。
真正的谜底,似乎揭晓了一角。
但更大的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