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巡天星鉴”、“封锁山脉”——巨狼意念中传来的这两个词,如同两块万载寒冰,砸在我的心头,将刚刚因“星核碎片”而升起的一丝希望,再次冻结。
“观星殿”动真格的了。
他们不再满足于小范围的追踪,而是直接动用了某种听起来就极其可怕的秘宝,要将这片广袤的山脉彻底变成我的囚笼,或者说,坟墓。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星核碎片”,它此刻光芒黯淡,内部星辉流转的速度也变得缓慢,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消耗过度。但它依旧散发着那股沉静浩瀚的凉意,与《星枢衍阵图》维持着微弱的共鸣。它是我对抗阴寒、屏蔽窥探的唯一依仗,但现在,这依仗在“巡天星鉴”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左肩的阴寒失去了持续压制,再次猖獗起来,冰冷的刺痛如同无数细针,不断扎刺着我的神经,提醒着我体内还埋着一颗随时可能彻底爆发的定时炸弹。
内忧外患,绝境重重。
我靠在冰冷的洞壁上,感受着体内外的双重寒意,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我吞噬。面对这种近乎天威般的封锁,个人的力量,何其渺小。
“……怕了?”
巨狼低沉的意念传来,不带丝毫情绪,却像一根鞭子,抽打在我近乎麻木的意志上。
我抬起头,看向它那双在昏暗中依旧幽绿的眼眸。它依旧站在那里,姿态沉稳,仿佛刚才那足以令它惊惧的“巡天星鉴”扫描,并未动摇它的根本。
怕?
当然是怕的。死亡近在咫尺,谁能不怕?
但怕有用吗?
曾祖父留下的谜题,林家的责任,玉玺背后可能牵扯的巨大秘密,还有那冥冥中指引着我的、星陨之湖的牵引……这一切,都像是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我,不能停下,不能放弃。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也让我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怕。”我如实回答,声音干涩,“但更怕死得不明不白。”
我握紧了手中的“星核碎片”,感受着那坚硬的棱角硌在掌心带来的细微痛感。
“这‘巡天星鉴’,封锁的范围有多大?能持续多久?我们……还能出去吗?”
巨狼踱步回到干草堆旁,重新趴下,幽绿的目光却依旧落在我身上。
“……范围……很大……覆盖……黑水以南……白山外围……持续时间……不知……取决于……驱动者的力量……和……代价……”
黑水以南,白山外围!这几乎涵盖了我目前所知的所有通往极北之地的必经区域!他们是要彻底断绝我北上的路!
“代价?动用这‘巡天星鉴’,需要付出代价?”
“……星辰之力……岂是……轻易驱策……每一次……巡天……皆需……燃烧……星使本源……或……献祭……”
燃烧星使本源?献祭?
我心中凛然。看来“观星殿”为了抓住我,或者说,为了我身上的东西,已经不惜让门人付出惨重代价,甚至可能动用了更邪恶的手段。这更加证明了他们志在必得的决心。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沉声道,“‘巡天星鉴’刚刚扫过这片区域,短时间内或许不会重复扫描同一地点,这是我们的机会。一旦他们完成合围,收缩搜索圈,这处洞穴也不再安全。”
巨狼沉默了片刻,意念传来:“……你的身体……”
我尝试活动了一下左臂,依旧冰冷沉重,剧痛难忍,但比起最初那种完全冻结、近乎坏死的状态,至少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掌控感。“星核碎片”的初步效果是显着的。
“还能撑得住。”我咬牙道,“留在这里,是等死。冲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看向它:“你……要跟我一起吗?”
问出这句话时,我心中并无把握。这头神秘的圣山之灵,庇护我,赠我碎片,或许是基于某种古老的“契约”。但它是否有义务,或者说,是否愿意,陪我闯这九死一生的龙潭虎穴?
巨狼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巨大的头颅低垂,幽绿的眼眸近距离地凝视着我,那股野性而沉重的气息再次将我笼罩。
它的意念,带着一种古老的决绝,清晰地印入我的脑海:
“……契约……指引……直至……你抵达……湖泊……或……陨落……”
直至抵达星陨之湖,或者我中途陨落。
这就是它的使命。
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庆幸,在这绝境中并非孤身一人(一狼)。也有沉重,我的生死,也关系着它这趟旅程的终点。
“谢谢。”我低声道,这是发自内心的。
它没有回应,只是转过身,再次走向洞口,用头颅顶开藤蔓,探察外面的情况。
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依旧阴沉。
我挣扎着站起身,将“星核碎片”小心地贴身收好,与《星枢衍阵图》放在一起。两件奇物靠拢的瞬间,那股微弱的共鸣似乎加强了一丝,让我精神微微一振。
检查了一下怀中的秘钥、笔记和《镇龙木》,确认无误。
然后,我拄着那根粗糙的木棍,跟着巨狼,再次踏入了那片被“巡天星鉴”阴影所笼罩的风雪世界。
洞外的空气冰冷彻骨,但比起之前纯粹的严寒,此刻更多了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头顶的铅灰色云层之后,始终有一只冰冷的、由星辰构筑的眼睛,在漠然地俯瞰着大地,搜寻着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我深吸一口气,将精神力催发到极致,引导着“星核碎片”与《星枢衍阵图》的力量,竭力收敛自身所有气息,同时压制着左肩阴寒的躁动。
巨狼在我前方引路,它的步伐依旧稳健,但更加警惕,耳朵不时转动,捕捉着风中的任何一丝异响。
我们不再走相对开阔的山脊或河谷,而是专门挑选最崎岖、最隐蔽的路径,在密林的阴影下,在深邃的雪沟中,迂回前行。
目标是北方,黑水。
但通往那里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星辉编织的罗网边缘,艰难求生。
微光虽在,前路,却已是步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