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秘的透明存在如同融入冰原的风雪,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尊散发着绝对寂灭寒意的幽蓝冰雕,以及萦绕在我心头的重重疑云。
他(她)是谁?冰原古老的守护灵?喀俄涅最后的幸存者?为何会以那种近乎魂体的透明形态出现?那抬手间冻结晶血怪物的力量,带着这片土地最本源的寒意,却又透着一种难言的疲惫与脆弱。
最重要的是,他(她)指向漩涡的手势,是邀请,是警示,还是……某种考验?
无数疑问没有答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这片被灾变席卷的破碎之地上,我并非唯一的抗争者。那位“冰裔”(我心中暂且如此称呼他\/她)的目标,显然也是那黑暗漩涡。
这让我心中稍安,却也更加警惕。未知的盟友,往往比明确的敌人更加难以把握。
不再停留,我绕过那尊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雕,继续向着漩涡中心进发。
越往里深入,环境越发险恶。地面的震动愈发频繁剧烈,仿佛脚下沉睡着一头即将苏醒的狂暴巨兽。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锋,切割着空间,若非我周身有阳钥星辉自然流转护体,恐怕早已被这些混乱力量撕伤。空气中弥漫的刺鼻气味和暗红天光,也变得更加浓郁,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感官与心神。
沿途,又遭遇了几波晶血怪物的袭击。它们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地散发着与漩涡同源的暴戾与毁灭气息。这些怪物似乎是被漩涡扩张时从地底或某个异空间“排泄”出来的,充当着清道夫与守卫的角色。
对付它们,阳钥之力依旧展现出绝对的克制。淡金色的星辉所过之处,这些污秽扭曲的存在如同冰雪遇阳,纷纷崩解净化。我甚至不再需要凝聚光剑,仅凭意念引动星辉,便能形成小范围的净化力场,将靠近的怪物无声湮灭。
但我也注意到,这些怪物的实力,随着靠近漩涡中心,正在缓慢地提升。它们的晶甲更加厚实,行动更加迅捷,甚至开始出现一些能够远程喷射暗红能量箭矢或释放混乱精神冲击的个体。
这绝非好兆头。意味着漩涡的核心,可能孕育着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我凝神应对一群从冰裂中蜂拥而出的、形似蝙蝠的晶血飞怪时,心中警兆忽生!
一股极其隐晦、却锐利如冰锥的杀意,从侧后方悄无声息地袭来!目标并非我周身要害,而是直指我运转功法的核心经脉节点!这一击若是落实,虽不致命,却足以让我气息紊乱,短时间内实力大损!
不是晶血怪物!是修行者!而且手段刁钻狠辣,对能量流动的把握极其精准!
间不容发之际,我体内阳钥星辉本能地加速流转,在经脉节点处形成一层致密的金色光膜!
“叮!”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晶碎裂的脆响。
一道近乎透明的、由极致寒气凝聚而成的无形冰刺,撞击在金色光膜上,瞬间崩碎成漫天冰晶粉末,消散于空中。
我猛地转身,目光如电,锁定了攻击来源的方向。
数十丈外,一块巨大的、布满孔洞的黑色冰岩阴影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并非之前那透明的“冰裔”,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身着与乌索风格类似的、由厚实兽皮与某种暗蓝色织物缝制的衣袍,但材质明显更加精良,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的、如同冰晶雪花与藤蔓交织的图腾。他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轮廓分明,如同刀削斧凿,一双眼睛是比乌索更加纯粹的、仿佛万载玄冰般的苍蓝色,此刻正冷冷地注视着我,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审视。
他手中,握着一柄通体由某种苍白骨骼打磨而成的长矛,矛尖闪烁着幽蓝色的寒光,刚才那道无形冰刺,显然便是由此矛发出。
“外乡人,”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古老的、与中土迥异的腔调,但奇迹般地,我竟能听懂,“离开‘喀俄涅’的葬地。这里不欢迎窃火者。”
窃火者?他是指我使用的阳钥之力?
我心中一动,散去周身的戒备姿态,但并未放松警惕。“我并无恶意。受人之托,前来查探此地灾变。”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同时暗暗感知着对方的气息。他体内的力量磅礴而精纯,带着与那“冰裔”同源、却更加凝实厚重的寂灭寒意,修为恐怕不在我之下。
“受人之托?”他苍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手中骨矛并未放下,“谁?”
“一个名叫乌索的人。”我说道,同时留意着他的反应。
听到“乌索”这个名字,他冰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并非敌意,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惊讶、担忧与一丝了然的神情。
“乌索……他还活着?”他的语气依旧冰冷,但敌意似乎减弱了一丝。
“我救了他,他在北方一处冰隙修养。”我如实相告,“他让我带来警告,关于‘喀俄涅’的灾难。”我取出那枚暗蓝色冰片,向他示意。
看到冰片,他苍蓝色的眼眸中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动容。他死死盯着冰片,仿佛要透过它看到其背后代表的含义,握着骨矛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放下了骨矛,但目光依旧锐利如冰。“我是赫克托,喀俄涅的冰霜行者,乌索的兄长。”他报出了身份,印证了我的部分猜测。“乌索的冰魄信物既然在你手中,证明他信任你。但……”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尤其是感应到我体内那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温暖星辉,“你身上的‘火’……从何而来?这与吞噬‘喀俄涅’的灾厄,是否有关?”
他口中的“火”,显然指的是阳钥之力。
我沉吟片刻,知道若不取得他的初步信任,后续行动必将困难重重。“此力源自北方星陨之地,与吞噬此地的混沌并非同源。恰恰相反,或许正是克制那灾变的关键。”
“星陨之地……”赫克托低声重复了一句,苍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敬畏,有追忆,甚至有一丝……深深的忌惮。“传说之地……原来真的存在。”他抬起头,重新看向我,眼神中的敌意已基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审视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证明给我看。”他沉声道,指向不远处,那里正有十几头被我们这边动静吸引而来的晶血怪物,嘶吼着冲来,“用你的‘火’,净化这些玷污圣地的秽物。”
我明白这是必要的考验。没有多言,心念一动,更加磅礴温暖的金色星辉自体表涌出,如同初升的朝阳,驱散了周遭的污浊与阴暗。我并未主动攻击,只是将星辉化作一道柔和的、不断扩散的光环,向四周席卷而去。
光环所过之处,那些狰狞的晶血怪物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人,发出凄厉的惨嚎,身躯在金光中迅速消融、汽化,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
赫克托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苍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温暖的金芒,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力量中蕴含的生机与净化特性,与那漩涡中纯粹的毁灭与混沌截然不同。
待得所有怪物被净化一空,他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的寒气,点了点头。
“我暂时相信你,外乡人。”他说道,语气依旧谈不上热情,但至少不再充满敌意。“跟我来。想要阻止‘葬渊’的扩张,你需要知道更多。而且……”他顿了顿,看向漩涡的方向,眼神凝重,“‘她’……也在那里。”
她?是指那位透明的“冰裔”吗?
我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赫克托不再多言,转身,迈着沉稳而矫健的步伐,向着那片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区域走去。
我紧随其后。
破碎的冰原上,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一个周身流转着寂灭的冰蓝寒意,一个散发着温暖的淡金星辉,属性截然相反,却为了同一个目标,踏上了共行之路。
前方,是名为“葬渊”的黑暗漩涡,是吞噬了喀俄涅的灾变核心。
真相,或许就在那漩涡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