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府的大火虽已熄灭,但余波仍在汴京勋贵圈中荡漾。
小秦氏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谢幕,令人唏嘘,也让人对顾廷烨的雷霆手段更多了几分敬畏。
顾廷烨以“太夫人因旧疾复发,神智昏聩,不慎走水”为由,对外遮掩了真相,保全了侯府最后的体面。
顾廷炜悲痛欲绝,将自己关在房中多日,顾廷烨并未苛责,只吩咐下人好生照料。
顾廷煜则越发沉默,小秦氏临死前关于他生母的话语,如同梦魇缠绕着他。
澄园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明兰知道,暗流从未停止。她需得协助顾廷烨稳住侯府内务,安抚人心,更要警惕外界的风吹草动。
这日,盛府传来消息,王氏邀明兰回府一叙,商量如兰的婚事。
明兰心知,定是如兰与段家的婚事有了进展,或是遇到了什么阻碍。
回到葳蕤轩,果然见盛纮、王氏、长柏、海朝云都在,如兰则难得乖巧地坐在下首,脸颊泛红。
“六丫头回来了!”王氏一见明兰,立刻眉开眼笑,“快坐快坐!正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明兰请了安,笑问:“母亲这般高兴,可是五姐姐的婚事定了?”
王氏拍手笑道:“正是呢!段家请了官媒正式上门提亲了!你父亲和长柏都觉得段家公子人品才学都是上佳,家世也清白,很是满意!”
盛纮捻须点头,面上也带着笑意:“段祭酒家风清正,云朗那孩子我看着也不错,是个踏实上进的。如儿嫁过去,虽不如你们姐妹显赫,但胜在安稳顺遂。”
长柏亦道:“段兄学问扎实,明年春闱大有可为。五妹妹性子率真,与段家这般简单人家结亲,确是良配。”
如兰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偷偷抬眼看了看父兄和母亲,又飞快地垂下,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明兰见家人皆大欢喜,也由衷为如兰高兴:“那真是天大的喜事!恭喜父亲、母亲,恭喜五姐姐!”
然而,海朝云却微微蹙眉,轻声开口道:“父亲,母亲,媳妇这里……倒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目光转向她。海朝云性子稳重,从不多言,她既开口,必有缘由。
“大嫂但说无妨。”明兰道。
海朝云斟酌着语句:“前几日我回娘家,听我母亲提起,段夫人……似乎私下里曾向几位相交的夫人打听过五妹妹的性情,尤其……问及五妹妹是否太过活泼,不够端庄持重。”
王氏脸上的笑容一僵:“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既然来提亲,难道还嫌弃我如儿不成?”
如兰也瞬间白了脸,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盛纮眉头微皱:“段夫人当真如此说?”
海朝云忙道:“父亲母亲别急,段夫人也只是私下打听,并未在外多有议论。想来也是爱子心切,想为段公子寻一位十全十美的妻子。毕竟段家门风严谨,对儿媳的要求高些也是常理。”
长柏沉吟道:“段夫人此举虽可理解,但既已请媒提亲,又私下打听质疑,未免有些……不够磊落。”
明兰眸色微动,想起了小秦氏,那些高门大户里的规矩和挑剔,她再熟悉不过。
她看向惴惴不安的如兰,心中了然。如兰的性子,在规矩繁多的清流门第里,确实可能被视为“不够端庄”。
“父亲,母亲,”明兰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力量,“段家既然已正式提亲,可见对五姐姐总体是满意的。段夫人私下打听,或许只是最后一点不放心。我们盛家的女儿,行得正坐得直,五姐姐性子率真可爱,并非失礼之处。若段家因此便心存芥蒂,这婚事即便成了,五姐姐日后在婆家怕也难免受些委屈。”
王氏一听,立刻急了:“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如儿好不容易看上这么一个合心意的!”
如兰也抬起头,眼中带着倔强和一丝委屈:“我……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们若嫌我不够端庄,我……我还嫌他们家规矩多呢!”
盛纮叹了口气:“此事……还需慎重。若因对方一点疑虑就回绝,显得我盛家气量狭小。若装作不知,又怕如儿将来受气。”
明兰微微一笑,道:“父亲,母亲,此事不难。段家既已提亲,按礼数,我们应邀段夫人过府一叙,或是我们下帖子请她,让五姐姐正式拜见。是真是假,是优是劣,让段夫人亲眼看看便是。我们盛家女儿的好处,不是旁人几句打听就能定论的。”
她顿了顿,看向如兰,眼神带着鼓励:“五姐姐,你也需记得,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并非一方一味迁就。你若真心觉得段家好,段公子好,便拿出你最好的样子来,让段夫人知道,率真并非轻浮,活泼亦是灵气。但若你觉得委屈,盛家也并非一定要攀附段家这门亲。”
如兰看着明兰,又看看父母兄长,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六妹妹说得对!我没做过丢人的事,不怕她看!若她看了还是觉得我不够好,那……那就算了!我盛如兰也不是非嫁他不可!”
王氏见女儿这般有志气,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好!就依六丫头说的办!我明日就下帖子,请段夫人过府赏花!”
事情定下,众人又商议了些细节,明兰才告辞回澄园。
马车上,明兰揉着眉心。如兰的婚事看似简单,却也暗藏考验。只盼段夫人是个明理的,能看清如兰的宝贵之处。
回到侯府,顾廷烨已在等她,神色有些凝重。
“官人,怎么了?”明兰问道。
顾廷烨沉声道:“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娘娘听闻府中变故,甚是‘关切’,特意赏了些药材下来,还说明日要召你入宫说话。”
明兰心下一凛。
太后与小秦氏素有往来,如今小秦氏刚死,太后就召她入宫,这“关切”之下,怕是暗藏机锋。
前有段家议亲的微妙风波,后有太后宫中的未知召见。
明兰深吸一口气,看来,这平静的日子,终究是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