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兵带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顾廷煜在庆功宴后突然呕血昏迷,军医诊断是积劳成疾加上边关苦寒,旧病急剧恶化,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明兰接到消息时,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四溅。
“快!备车!我要去边关!”她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决。
“夫人不可!”常嬷嬷连忙劝阻,“边关路途遥远,您一个女子怎能……”
“顾安!”明兰突然喊道。
七岁的顾安从书房跑出来:“母亲?”
明兰蹲下身,直视着儿子的眼睛:“安儿,你伯父病危,母亲必须去边关。你是宁国公世子,从今日起,澄园和顾家就交给你了。”
顾安的小脸瞬间绷紧,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母亲放心,安儿一定守好家。”
明兰匆匆交代了蓉姐儿、娴姐儿几句,又派人给盛家送信,然后简单收拾行装,带上薛大夫和几个得力护卫,连夜出发。
此时的边关军营,气氛凝重。
顾廷烨守在兄长病榻前,这位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统帅,此刻却红着眼眶,紧握着兄长枯瘦的手。
军医已经摇过头,私下对顾廷烨说:“国公爷,大公子……油尽灯枯,最多还有三五日。”
顾廷煜是在第三日清晨醒来的。他精神意外地好了些,甚至能坐起来喝药。
“廷烨,”他声音微弱却清晰,“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回光返照罢了。有些话,必须现在说。”
顾廷烨强忍悲痛:“大哥你说。”
“第一,”顾廷煜看着他,“我死后,不必大办丧事,一切从简。我的孩子们……就拜托你和明兰了。”
顾廷烨重重点头:“大哥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第二,”顾廷煜眼神变得锐利,“朝中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汹涌。李茂之事,恐怕只是个开始。你要小心……小心宫里。”
顾廷烨一怔:“大哥是说……”
顾廷煜摇头,示意他不必说破:“功高震主,自古皆然。你如今立下不世之功,更要懂得急流勇退。”
兄弟二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通报:“夫人到了!”
明兰风尘仆仆地冲进营帐,看到顾廷煜的样子,眼泪顿时涌了上来:“大哥……”
顾廷煜却笑了:“明兰来了,正好。我有话对你们夫妻说。”
他示意明兰靠近,用尽最后力气说:“我这一生,糊涂过,错过,唯一做对的事,就是在最后认清了谁才是真正的亲人。你们……要好好的。”
他又看向顾廷烨:“记住我说的话,急流勇退……”
话音未落,顾廷煜的手无力垂下,闭上了眼睛。
“大哥!”顾廷烨和明兰同时悲呼。
顾廷煜的灵柩被运回汴京,皇帝下旨以郡王之礼安葬,极尽哀荣。
葬礼上,顾廷烨的三子女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特别是顾廷煜的长子顾廷轩,年方十五,已哭得几乎昏厥。
明兰上前扶起他,温声道:“轩哥儿,从今以后,澄园就是你的家。你二叔和我,定会视你如己出。”
顾廷轩看着这位年轻的二婶,重重点头。
葬礼过后,顾廷烨果然开始“急流勇退”。
他先是上书辞去太子太师之衔,又以伤病为由,请求在家休养。皇帝再三挽留,最终准奏,但仍保留其宁国公爵位和军职。
朝中有人以为顾家开始衰落,暗中窃喜。却不知这一切都在顾廷烨的算计之中。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顾廷烨休养期间,宁国公府的大小事务,竟然由七岁的世子顾安暂代。
第一次见顾安处理府务的人,都暗自摇头——一个七岁孩子,能懂什么?
然而很快,所有人都被打了脸。
这日,几个管事来报秋收账目。顾安坐在主位上,小脸严肃,听完汇报后突然开口:
“张管事,你说东庄今年歉收三成,是因为春旱。可我记得,东庄临河,春旱时应该能引水灌溉才对。”
张管事额头冒汗:“这……是小人疏忽……”
“李管事,”顾安转向另一人,“你说西山的果林遭了虫害,可我昨日听庄户说,西山果林今年硕果累累。”
李管事扑通跪下:“世子明察!是……是小人贪墨……”
在场众人都惊呆了。这些账目漏洞,连经验丰富的账房都未必能一眼看穿,一个七岁孩子是如何知道的?
顾安站起来,小小的身子却自有威严:“爹爹常说,治家如治军,赏罚分明。张管事疏忽职守,罚半年工钱;李管事贪墨,立即辞退,贪墨的钱财双倍追回。”
处理得干脆利落,有理有据。
消息传出,朝野哗然。皇帝听闻后,特意召顾安进宫。
御书房里,皇帝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及书桌高的孩子,饶有兴趣地问:“顾安,你如何看出账目有问题的?”
顾安恭敬回答:“回陛下,安儿每日晨起读书,午后随母亲学习管家。母亲说,账目如镜,能照人心。安儿只是记住了庄子田产的情况,与账目一一核对而已。”
皇帝大笑:“好一个‘账目如镜’!顾卿教子有方啊!”
他当场下旨,赐顾安“神童”称号,准其随时入宫与皇子们一同读书。
这无疑是天大的恩宠。
明兰得知后,既骄傲又担忧。她对顾廷烨说:“安儿太过显露锋芒,我怕……”
顾廷烨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若这棵树足够强大,何惧风雨?安儿既有此天赋,就该让他展翅高飞。”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深邃的光:“况且,这也是给某些人看的——我顾廷烨虽然退居幕后,但顾家后继有人,想动顾家,先掂量掂量。”
果然,顾安得宠后,那些暗中窥伺顾家的人,都暂时收敛了爪牙。
而顾廷烨也趁着这段“休养”时间,暗中做了许多布置。他联络旧部,整顿军务,更在皇帝默许下,开始组建一支只听命于皇室的精锐新军。
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表面上的宁国公府,依旧是一派富贵闲适的模样。
这日,顾安从宫中读书回来,对明兰说:“母亲,今日三皇子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伴读。”
明兰心中一惊。三皇子是刘贵妃之子,虽然刘贵妃已死,但其背后的势力仍在。让顾安做三皇子伴读,这背后……
她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忽然明白——这场权力的游戏,她的安儿已经身在其中了。
而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