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英炸了,从马路牙子上像弹簧似的一下子蹦起来,指着刚刚咒她闺女的大妈,“你才死了闺女呢?你全家都死了闺女。
我闺女好好的,就是下乡插队去了,你们凭啥咒她死?”
啥?是下乡了?那你哭得像死了全家似的?大伙也无语了。
那个被骂的大妈也火了,“嘿,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
是你自己在这儿哭天抢地的,说啥闺女走了,我们好心安慰你,你还骂上人了。
谁家孩子不下乡啊?你瞅你哭得跟与世长辞了似的,也难怪大伙儿误会。”
秦凤英,“我乐意,我自个儿的闺女,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
一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在这儿看热闹,还咒我闺女,我告诉你们,我闺女好着呢,都滚。”
“妈呀,现在好人不能做,本想帮忙的,结果惹了一顿骂,毛病,走走走。”
“行了行了,散了吧散了吧!”
大伙儿分分散了,被秦凤英骂的那个大妈捡起菜篮子,走之前还不忘“呸”了一口,“啥人哪,真是晦气。”
周爱军闭眼,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等人都走光了,秦凤英有气没发完,就冲着大儿子去了。
“都怪你,刚才你为啥不说明白?平白让人咒你妹妹。”
周爱军一脸的无奈,“妈,这事儿能怪我吗?是你自己坐在马路边儿上哭的?”
秦凤英吸吸鼻子,说,“我心里难受,我哭两声儿还犯法了?
说到底,都怪那个死丫头,她要是听话,乖乖的去下乡,能有这么多事儿吗?
现在好了,害得你俩妹妹下乡,钱也没了,我是人财两空啊!”
她越说越气,“你也别在家待着了,赶快回部队去。”
周爱军,“妈,我明天还要见一个战友,后天上车。”
这次他回家发现,他妈真不讲道理,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秦凤英一挥手,“你回了部队,给我看着那死丫头。”
周爱军彻底无语了,“我看着她干什么?妈,她嫁给我们营长了,你觉得她能听我的?
没嫁给我们营长之前,她也没听我的呀!”
他觉得他妈真是异想天开,周清欢在家的时候连爸妈的话都敢不听,现在嫁了人,翅膀硬了,还能听他这个大哥的?
再说他哪能天天往营长家里跑?
“你也是个废物。”秦凤英见儿子不听话,张嘴就骂,“你是她大哥,你怎么就不能看着她了。
你拿出点儿当大哥的款儿来啊!
再说了,顾绍东是你营长,可他现在也是你妹夫,是亲戚,你隔三差五地去看看你妹妹,这咋就不行了?谁能说出个不字来?
你瞅瞅你带回来一个啥领导啊?到咱家就把周岩那死丫头给拐走了。
对了,我让你看着她,是让你看着她花钱。
那可都是咱家的钱,是留着给你两个妹妹买工作的。
我得想办法把钱拿出来,先把你大妹的工作解决了,我跟你爸再攒一年的钱,加上剩下的,就能把你小妹也接回来了。
不然就靠我跟你爸那点儿死工资,猴年马月才能攒出来两个工作的钱。
我寻思着,还是把她的钱要回来比较快。”
周爱军,“……”说的真轻松,有能耐你当初别让她把那一千块钱拿走啊?你怎么没拦住呢?
还不是被人家捏着小红书整的死去活来?
他沉默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那钱已经是彩礼了,既然是彩礼,就已经是她的了,我要不回来。”
“啥叫她的钱呐!那是卖你俩妹妹买工作的钱。
她是我生的我养的,她的人都是我的,她的钱咋就不是我的了?
没有我,哪儿来的她?我让她把钱拿出来,她就得拿出来。”
周爱军觉得跟她妈讲道理,比跟敌人拼刺刀还累。这不是窝里横吗?谁好欺负就欺负谁。
今天要是二妹站在这儿,他就不信他妈敢说这话,不再把她整的死去活来嗷嗷哭算他输。
“妈,这事儿我干不了。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我在部队还怎么待?”
秦凤英,“废物,呜呜呜……”
这又哭上了,心疼闺女心疼钱,这几天都快把她折磨疯了。
还不能把罪魁祸首怎样,就憋屈,也只能拿儿子撒撒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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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周清欢已经带着刘小草到了县里供销社。
供销社哪都差不多,区别在于大小。
县里的供销社还行,里面挺亮堂的,一排好几间大瓦房。
刘小草一双眼睛有点儿不够用了,脑袋瓜儿转来转去,手紧紧攥着周清欢的衣角,就怕自己丢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来这么大这么好看的地方。
因为这供销社没有小孩儿的成衣卖,周清欢拉着刘小草直奔卖布料的柜台。
周清欢指着一卷粉底儿带小碎花的布料问,“同志,这布咋卖的?”
售货员抬了抬下巴,声音没啥起伏,“五毛五一尺,要布票。”
周清欢点点头,又指着绿底黄花的问,“那个呢?”
“那个便宜,五毛,也要布票。”
周清欢心里对价格有了数,的确凉的不吸水,白色的不耐脏,这些都排除了。
但毕竟不是自己穿,是刘小草穿,所以她要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小草,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要不你自己挑?”
刘小草小声说,“都好看。”
周清欢,“那我就给你做主了?刚才这两个颜色都适合你,就这两个?”
刘小草点点头,她看啥都好看,都比自己身上的强。
做两件上衣,再买块深色的布做裤子,两条裤子换着穿,剩下的布头给小孩儿做几条小裤衩。这一个夏天就够了。
售货员拿尺子一量,咔嚓咔嚓剪刀下去,布料就扯了下来。
周清欢付了钱和布票,把布料仔细叠好放进网兜里。
“走,咱们再去那边看看。”
她又拉着刘小草去了卖鞋袜的柜台。
给孩子挑了两双合脚的千层底布鞋,鞋面儿上还带着简单的绣花儿,又买了两双袜子。
路过卖零碎东西的柜台时,周清欢看见了扎头发用的橡皮筋儿和塑料发箍,二话没说,一样给刘小草来了一份儿。
自己也买了一捆橡皮筋儿。
刘小草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周清欢,嘴咧着就没合拢过,周清欢看出来了,这孩子高兴。
跟昨天比,这孩子跟她亲近多了。
买完了穿的用的,周清欢又拉着孩子去了食品柜台。
柜台里是一盘盘的点心。
周清欢指着柜台里,“同志,鸡蛋糕和桃酥一样给我称一斤。”
除了点心,她又要了半斤炒花生,半斤炒瓜子,最后,目光落在了大白兔奶糖上。
一咬牙,“这个糖,也给我来半斤。”
买完了这些,她还买了两把锁。
一通买下来,网兜立刻就沉甸甸的了。
油盐酱醋和米面这些重家伙,周清欢不打算在这儿买,军区大院里就有自己的供销社。
虽然小点儿,但日常用的都有,在这儿买了拎回去,那不是自找苦吃么。
俩人拎着网兜,心满意足地挤上了回军区的公交车。
大概四十多分钟,车到了,下了车,俩人往家属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