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娇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眼圈都红了,她最恨别人说她懒,说她吃白饭。
在家里谁敢这么说她呀?你瞅瞅来的这半个月,受了多少冤枉气?
这更加坚定了她要回城的决心。
周娇感觉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我那是刚来,还不适应。
你们怎么一点儿同志爱都没有,就知道合起伙儿来排挤我们姐妹。
我们老实就活该被你们欺负吗?”
周娜在一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柔弱样子,听见周娇的话,她肩膀微微耸动,好像也受了天大的委屈在默默隐忍似的。
“排挤你,欺负你?”李红梅气笑了,“我们可没那闲工夫。
你要是跟大伙儿一样,好好上工,好好干活儿,谁愿意搭理你啊!?
你自己看看你那样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打个水跟要了命似的。
我们是来建设大西北的,不是来伺候大小姐的。”
这话说的,引起周围知青一片低低的哄笑声。
周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你血口喷人,你才是资产阶级大小姐呢!”
“我血口喷人?大家伙儿可都看着呢,谁血口喷人了。”李红梅环视一圈,“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没人说话,但大部分人脸上的表情都说明了问题。
王建民一看这架势,头都大了,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一大早的吵什么吵,像什么样子。
都是一起来的同志,要团结。”
他转向周娇,语气也有些无奈,“周娇同志,不是我不批你的假。
实在是队里的活儿太紧张了,秋收在即,实在是抽不出人手。
你看,要不你再坚持坚持,等忙完这阵儿再说?”
王建民这是想和稀泥。
可周娇现在是一门心思要打电话回家,哪里肯等。再等到秋收岂不是要她的命?
“点儿长,你看看她们,她们就是故意针对我。”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就炸了锅,知青们都在窃窃私语,其实都在表达对周娇的不满。
“嫉妒你?我们嫉妒你什么了?”张桂英第一个跳起来,“嫉妒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啊!?还是嫉妒你一来就哭哭啼啼,好像谁都欠你八百吊钱似的。”
“就是,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
“不想待就赶紧回城去啊,别在这儿占着茅坑不拉屎。”
李红梅更是往前一步,几乎要指到周娇的鼻子上。
“周娇我告诉你,我们这儿不养闲人,更不养大小姐。
你要是真有那么急的事儿,你就干脆别回来了,让你爸妈给你办回城,我们还能少伺候一个人呢!”
李红梅一句“让你爸妈给你办回城”像是一根针,狠狠扎破了周娇紧绷的最后一丝理智和骄傲。
她做梦都想回城。
可她回不去。
凭啥,凭啥她要在这儿受这个罪?
周娇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委屈,愤怒,难堪,在这一瞬全都炸开了。
她不吵了,也不闹了。
她两眼一翻,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就那么坐到了地上。
她这一下,把所有人都给整不会了。就连周娜都忘了装了,妈呀!真豁得出去啊!为了回城,啥形象都不要了。
周娇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一下就响彻了整个知青点儿。
“没法活了啊!欺负死人了啊!”
周娇一边嚎,一边伸出两只手,使劲儿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就跟村里的撒泼老太太似的,让大伙很是无语。
“我们姐妹俩从城里来,是来建设大西北的,不是来受你们这帮人欺负的啊!”
“你们合起伙儿来挤兑我们,还骂我们,现在连个电话都不让打了,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又是土又是泪痕,头发也乱了,哪儿还有半点儿城里姑娘的体面。
李红梅和张桂英都看傻了。
她们吵过架,也动过手,可她们哪儿见过知青这样啊!?
一个城里来的知识青年,居然能使出这么不要脸的招数。
院子里的其他知青也都目瞪口呆,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周娇在地上表演。
周娜的反应最快。
她“啊”地惊叫一声,连忙蹲下去扶周娇,眼泪说来就来,顺着脸就往下淌。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快起来,地上凉。”
“你别吓我啊姐,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这样。”
周娇一把推开她,哭得更来劲儿了,“你别管我,让我死了算了。
反正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倒干净。”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点儿长王建民的脸色。
王建民的脸已经从白到红,又从红到青,最后变成了锅底黑。
“周娇同志,你赶紧给我起来。像什么样子。”
周娇压根儿不理他,依旧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丧。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行了行了。”王建民彻底没辙了,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再让她这么嚎下去,他非得脑溢血不可。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道,“都少说两句。”
他先是瞪了一眼还想再哔哔几句的李红梅,让她别再说了,“人家要请假,肯定是家里有什么急事,你们跟着起什么哄,一点儿同志爱都没有。”
李红梅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却不敢跟点儿长顶嘴,只能狠狠地剜了地上的周娇一眼。
王建民又转向地上还在“演戏”的周娇,“还有你们俩,周娇,周娜。你们也反省反省自己。
从下乡到现在才多久,你们请了多少次假了?
三天两头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不舒服,要不就是家里有急事儿。
队里的活儿那么忙,别人都能干,怎么就你们俩不行?”
他这是想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
周娇的哭声小了点儿,变成呜呜咽咽的抽泣,等着他的下文。
王建民摆了摆手,认命了,“算了,假我批了。”
周娇的哭声戛然而止,对,就这么好使。
王建民无语的接着说,“你去吧!不过我把话放这儿,这是最后一次。
秋收结束之前,你们俩谁都不准再以任何理由请假,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