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站到两人面前,高声说,“张宝库,刘铁,你们俩也算是厂里的老人儿了。有些道理,不用我多说,你们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墙上天天刷着呢!
现在,是你们自己主动交代问题,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还是死扛到底,替别人背这个天大的黑锅,要知道这样的错误是要判大刑的,你们准备好了吗?
都有老婆孩子,为自己家人想一下吧!”
秦留粮一听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不是威胁加诱导吗?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吓唬住这俩人,只要都不承认,那他们就没有办法。
他立刻大声呵斥,“李建国,你少在这儿威胁我的同志。
他们是清白的,你休想屈打成招。
保卫科的同志,你们就这么配合他一个副厂长,公然在会场上审问我们厂的职工吗?
这是不合规矩的。”
李建国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只是盯着张宝库和刘铁,继续用那种平淡却又刺骨的调子说话,“你们俩可要想清楚了。
他秦留粮现在是什么处境,他自身都难保了。你们指望他保你们吗?”
“他要是今天这事儿扛过去了,当上了厂长。
你们猜猜,他会怎么对你们这两个知道他所有秘密的人。
是给你们升官发财,还是找个由头,让你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好让他自己高枕无忧。”
众人唰一下都看向秦留粮,妈呀!是他们想的那样吗?害怕。
李建国这话一出口,张宝库和刘铁就更害怕了。
杀人灭口或许不至于,但秦留粮那心狠手辣的劲儿,找个茬把他们弄进监狱或者远远地发配走,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李建国把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加码,“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倒台了。你们俩作为他的同伙,一个盗窃国家财产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你们想赖也没有用,你家里有多少存款?藏了多少钱?买了什么东西?都是有数的,跟你们的收入对得上吗?别再挣扎了,都招了吧!
判起刑来,你们觉得他会把所有责任都揽过去吗?
他只会说,是你们俩主动勾引他,腐蚀他。
他一个领导干部,是一时糊涂,犯了错误。
而你们俩,就是彻头彻尾的坏分子,是主犯。”
“到时候,他活动活动关系,可能判个几年就出来了。
你们呢?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你们进去了,老婆孩子怎么办?
你们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值吗?”
俩人都看向秦留粮,以前不觉得怎样,现在一看,就觉得秦留粮这张脸非常的阴险。
秦留粮心胆俱裂,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李建国,你血口喷人。
你,你这是在动摇人心,你这是在搞分裂。
书记,你不能让他这么胡来啊!”
好家伙,没啥说的,连搞分裂都用上了。
王书记的脸黑得像锅底,他没有理会秦留粮,而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那两个库管。
作为一把手,他现在需要的是真相。
老厂长也站了起来,他扶着桌子边缘,痛心疾首地看着张宝库和刘铁,“小张,小刘,你们俩,是我看着进厂的。
我对你们不薄啊!你们的父辈也是这个厂里的,你们,你们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
如果你们真的做了对不起厂子的事,现在说出来,我豁出这张老脸,去给你们求求情。
要是你们执迷不悟,那谁也救不了你们。”
老厂长的这番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扑通”一声。
年纪小一些的刘铁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涕泪横流,朝着主席台的方向就磕头,“老厂长,王书记,我说,我全都说。我们错了,我们对不起厂子,对不起您老的栽培啊!”
另一个张宝库,见刘铁都跪了,也瞬间崩溃,跟着跪了下来,哭喊着,“不是我们想的啊,都是秦副厂长,是他逼我们的。
他说他是管生产的副厂长,我们俩要是不听他的,他就叫我们滚蛋。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李厂长也说了,我们有老有小的,我们小细胳膊拧不过人家的大腿啊!
其实我们两个并没有拿多少,九成都被秦厂长拿去了。”
这一下,整个会场彻底炸开了锅。
秦留粮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刘铁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他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事情都往外说,“从前年五月份开始,秦副厂长就找到我们,让我们把一些报废的,但是品相还不错的钢材,不要登记入库。
他联系好外面的废品站,让我们趁着晚上值班的时候,用厂里的卡车,偷偷把东西拉出去卖掉。”
“卖的钱,他拿九成,我们俩分三成。
一开始我们也不敢,可偷偷干了两次,没被发现我们胆子就大了。
后来次数多了我也后悔,可已经晚了,我们已经上了他的贼船,想下来都下不来了。”
张宝库也在一旁补充,“对,对。他每次都跟我们说,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
只要我们不说,谁都不会知道?
他还说,等他当了厂长,就提拔我们当仓库的主任。
我们都是被他给骗了,被他给逼的啊!”
两人一唱一和,争先恐后地交代着罪行,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秦留粮身上。
会场里,刚才还对李建国有些怀疑的人,此刻看向秦留粮的视线,已经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我的天,还真是他干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时看他秦副厂长人模狗样的,背地里竟然是这种人。”
“两年多啊,这得偷了厂里多少东西。这可是社会主义的墙角,他也敢挖。”
“真是个蛀虫,大蛀虫。这种人要是当了厂长,咱们厂子不出三年就得被他掏空了。”
人们从窃窃私语到大声声讨,声声句句都像是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秦留令的脸上。
主席台上,老厂长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监守自盗的家贼。
他把厂子当成自己的命根子,可现在,他最看好的接班人,却差点成了毁掉这个厂子的罪魁祸首。
他颤抖着手指着台下的秦留粮,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这个……畜生。”
一口气没上来,老厂长身子一晃,险些向后倒去。
旁边的王书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急道,“老厂长,您可别激动,您当心身体。”
安顿好老厂长,王书记转过身,那张黑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秦留粮。”王书记的吼声压过了全场的议论,“你这个混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站在会场中央,如同一个被公开处刑的罪人一般的秦留粮身上。
秦留粮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他想狡辩,可是人证就跪在他面前。他想求饶,可看着王书记和老厂长那要吃人的表情,他知道求饶也没用。
他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站着。
那些之前投票给秦留粮的干部,此刻都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竟然想选一个大硕鼠来当自己的头儿。
而那些支持李建国的人,则是个个扬眉吐气,看向李建国的视线里,充满了敬佩和庆幸。
幸好,幸好有李副厂长。
要不是他,今天这厂长的大印,可就交到家贼手里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又渐渐响了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震惊,而是夹杂着后怕和愤怒。
“这事儿必须严查,彻查到底,特别是看看厂里还有没有他的同伙。”
“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必须送他去吃枪子儿。”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天到晚官气十足,没想到是个贼。”
“还是李副厂长火眼金睛啊,要不是他,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指指点点的声音和不屑的议论,简直要把秦留粮钉在耻辱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