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顾微微在一种微妙的期待与紧张中度过。金鼎奖颁奖典礼,如同一个璀璨而遥远的舞台,即将拉开帷幕。她精心挑选了出席的礼服——一条剪裁优雅的香槟色缎面长裙,既不张扬,又足够得体,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气质。她反复演练着可能遇到的社交场景,熟记与会的重要嘉宾资料,确保自己不会在任何环节失仪。
陆沉舟那边,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比平时更加沉默。他没有对典礼做任何额外指示,只是在下班前,让李秘书送来一个精致的丝绒首饰盒。顾微微打开,里面是一条设计简约大气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与她礼服的颜色相得益彰。没有卡片,没有言语,但这份恰到好处的礼物,已然说明了一切。顾微微将冰凉的项链贴在胸口,感觉心跳与钻石的光芒一同闪烁。
周五傍晚,顾微微精心打扮后,站在公寓楼下等待。夜幕初垂,华灯初上。当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无声滑到她面前时,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车门打开,陆沉舟迈步下车。他今天穿了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塔士多礼服,白衬衫领口挺括,没有系领结,更显随性不羁。平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今天也稍稍放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减弱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慵懒的贵气。他站在车边,灯光在他身上投下深邃的轮廓,目光向她看来时,顾微微感觉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从发髻到裙摆,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清晰的惊艳,但很快便恢复平静,只是极轻微地颔首,替她拉开车门。
“很合适。”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坐进车里时响起,简短,却让顾微微耳根发烫。
去往国际会议中心的路上,车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种心照不宣的静谧和隐隐的张力在空气中蔓延。顾微微能闻到陆沉舟身上清冽的男士香水味,混合着礼服面料特有的气息,让她有些心神不宁。她偷偷从车窗倒影里打量他,他专注开车侧脸线条冷峻,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分明,仿佛只是去参加一个寻常的商务活动。
会议中心门口,红毯铺地,星光熠熠。镁光灯闪烁不停,记者和粉丝的喧嚣扑面而来。顾微微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车门打开,陆沉舟率先下车,然后极其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顾微微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心跳如鼓。她将微凉的手指轻轻放入他温热的掌心。他立刻收紧,力道适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牵着她走下车。
踏上红毯的瞬间,无数的镜头对准了他们。顾微微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好奇、惊艳的目光。她挺直脊背,脸上保持着得体微笑,手心却微微沁出细汗。陆沉舟的步伐沉稳,他并没有刻意与她表现亲密,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手臂却始终稳稳地托着她的手,像一座无声的靠山,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纷扰。他偶尔会侧头低声与她交谈一两句,内容无关紧要,姿态却自然亲昵,足以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进入会场,奢华恢宏的大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陆沉舟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不断有人上前与他寒暄。他游刃有余地应对,介绍顾微微时,语气平静自然:“顾微微,我的助理。” 但那双交握的手,和彼此间流动的默契,早已超越了简单的上下级关系。投向顾微微的目光,从最初的探究,渐渐变成了然的欣赏和重视。
顾微微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场合,得体地与人交谈。她发现,有陆沉舟在身边,她竟奇异地安心。他会在她需要时,适时地递过一杯香槟,会在她与人交谈略感吃力时,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接过去,会在有人试图过分打探时,用一个冰冷的眼神让对方知难而退。他的守护无声却无处不在,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她妥帖地保护在他的领域之内。
颁奖典礼开始,灯光暗下。顾氏集团提名的一个AI医疗影像项目果然获奖。当聚光灯打在陆沉舟身上,他从容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稳步走向舞台时,顾微微的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
舞台上的他,冷静、强大、光芒四射。获奖感言简洁有力,感谢团队,展望未来,一如既往的陆氏风格。但在他转身下台,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脸上时,顾微微清晰地看到,那冷峻的眉眼间,极快地掠过一丝只有她懂的、温和的微光。
那一刻,所有的灯光和掌声仿佛都成了背景。顾微微知道,他这份荣耀,有她的一份功劳,更是他们并肩作战的见证。
典礼后的酒会,气氛更加轻松。顾微微终于有机会和林薇碰面。林薇看到她,眼睛一亮,挤过来压低声音笑道:“行啊微微!瞒得够紧的!我说你怎么对‘启明’的邀请不动心呢,原来是名花有主了!还是陆沉舟这座大冰山!你可真厉害!”
顾微微脸颊绯红,嗔怪地推了她一下:“别瞎说!我们就是正常上下级!”
“得了吧!”林薇促狭地眨眨眼,“你看他看你那眼神,跟护食的狼似的!刚才好几个想跟你搭讪的,都被他无声的气场吓跑了!恭喜啊,总算把这冰山拿下了!”
正说笑着,顾微微感觉一道身影靠近。陆沉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自然地站到她身侧,目光平静地看向林薇,微微颔首:“林总监。”
林薇立刻收起玩笑神色,换上商业化的笑容:“陆总,恭喜获奖!”
“谢谢。”陆沉舟语气平淡,视线转向顾微微,声音放缓了些许,“累了么?要不要去休息区坐一会儿?”
这细微的区别对待,让林薇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
顾微微跟着陆沉舟走到相对安静的休息区沙发坐下。他递给她一杯温水,自己则端着一杯威士忌,坐在她旁边。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会场中心熙攘的人群。一种奇异的安宁感笼罩着他们。
“今天……谢谢你。”顾微微轻声说。谢谢他的礼物,谢谢他无声的护航,谢谢他带给她的这份前所未有的安心和荣耀感。
陆沉舟侧头看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流转。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是你应得的。”
简单的五个字,却重若千钧。顾微微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酒会接近尾声,宾客开始陆续离去。陆沉舟也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走出会议中心,夜风带着凉意。陆沉舟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了顾微微肩上。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清冽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夜寒,也让她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失序。
车子行驶在寂静的午夜街道上。顾微微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流萤般的灯火,感觉像做了一场华丽而真实的梦。今晚的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稳。顾微微解开安全带,轻声道:“组长,我到了。谢谢您……今晚的一切。”
陆沉舟“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解锁车门。他转过头,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目光沉沉地锁住她。
“顾微微。”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顾微微的心猛地一提,屏住呼吸望向他。
他深深地看着她,眸色在黑暗中暗沉如海,里面翻涌着复杂而汹涌的情绪。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经过千锤百炼,清晰而郑重地敲在她的心尖上:
“以后,这样的场合,会很多。”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承诺,“站在我身边的人,只会是你。”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誓言,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爱”字。但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更让顾微微心神俱震。这是一个宣告,一个承诺,一个来自陆沉舟的、最高级别的认可和……归属权的确认。
巨大的幸福感和酸涩感同时冲上眼眶,顾微微的视线瞬间模糊了。她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好。”
陆沉舟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然后,他倾身过来,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温热、干燥的触感,一触即分,却像带着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上去吧,早点休息。”他直起身,声音沙哑,耳根在黑暗中红得滴血。
顾微微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凭着本能推开车门,脚步虚浮地走向公寓大楼。直到走进电梯,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她才仿佛回过神来,抬手轻轻触碰着刚才被他吻过的额头,那里滚烫一片,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而车里的陆沉舟,看着那个消失在楼道口的、脚步凌乱的背影,抬手用力按了按狂跳的太阳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唇角却无法控制地、大大地扬起了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