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门上方那滴暗红液体还在往下淌,滴到门槛上发出轻微的“嗤”声,像是腐蚀着什么。谢停渊盯着那滴血似的液体,手里的铜铃突然一震,铃舌撞出半声脆响。他没回头,只是把左手往后一甩,将岑晚猛地推向铁架后的死角。
“蹲下,别出来!”
话音未落,铜门裂缝轰然炸开,黑雾喷涌而出,三具干尸从地底破土而出,腐爪直扑面门。谢停渊迎着扑来的阴风冲上去,嘴里咬着的东西瞬间化作滚烫灰烬,顺着喉咙烧下去。那是护身符最后的残片,被他生生嚼碎咽进腹中。
一股热流炸开,从胸口直冲脑髓,逆命直觉像刀子一样劈进神经。眼前的世界变了——三具干尸的动作慢了下来,它们的轨迹在他视野里拉出三条猩红的线,清晰得如同刻在空气中的符。
他左拳挥出,砸向第一具干尸的头颅。骨头碎裂的声音很清脆,指节皮肉却跟着炸开,鲜血溅在脸上。第二拳轰向侧袭者的胸腔,肋骨应声而断,可他自己肩胛也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筋骨撕裂。他没停,右腿横扫踢翻第三具,小腿肌肉却猛地抽搐,一道口子从脚踝裂到膝盖,血顺着裤管往下淌。
干尸倒地,又迅速爬起,腐肉重组的速度越来越快。谢停渊喘了口气,鼻腔里全是铁锈味。他抬起手背擦了下眼角,抹下来的不是汗,是血。右眼视野开始模糊,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在下巴处滴落。
系统界面在脑子里炸开,黑红血字翻滚:【肉身强度超载,剩余存活时间00:03:00】。
他没看,也没躲。逆命直觉还在推着他动,每一下闪避、每一次出拳,都像是身体在替他做决定。指甲翻卷,指节绽裂,膝盖软了一下,又被他强行撑住。他知道这三分钟里,只要他还站着,那些东西就不会越过他去碰岑晚。
铁架后,岑晚靠在冰冷的金属架上,左手压着伤口,右手正从银针包里抽出最后一根针。罗盘早就停了,指针垂死般搭在底座上。她撕下风衣下摆,把三根银针并排插进布条,蘸了自己舌尖的血,压在铜门前沿。
银针尖端泛起微光,勉强锁住一具干尸的脖颈。她咬破嘴唇,一口血喷在黑狗血链上,低声念出几个字。声音很轻,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咒语,最后一个音落下时,链子腾起一层幽蓝的火光,缠住另一具干尸的手腕。
她抬头,正对上谢停渊回望的一瞬。
他站在尸堆中央,右眼全是血,左腿明显不对劲,走路时拖着一条腿。可他还在动,还在挡。干尸扑上去,他抬肘撞碎对方喉骨,反手抓起断裂的臂骨当武器,直接捅进另一具的胸腔。
“还……活着?”他咧了下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岑晚没回答。她低头看着银针阵,光已经开始闪烁,像是撑不了多久。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谢停渊会死在她面前。不是被干尸撕碎,而是被自己的身体耗尽。
地宫深处传来一声咆哮,震得整个地下室都在抖。地面裂开细纹,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那声音不像是从某个方向传来的,更像是从地底深处直接钻进耳朵里,带着某种古老的愤怒。
谢停渊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右手仍握着铜铃。铃身冰凉,但他掌心滚烫,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铁。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在崩塌——肋骨、脊椎、关节,每一处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呼吸变得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出血沫,从嘴角溢出来。
系统界面疯狂跳动,倒计时变成红色数字:00:00:15。
逆命直觉还在推送逃生路线。一条、两条、三条……每一条都显示他可以活下来,只要他现在转身跑。可所有路线的终点,都没有岑晚的身影。
他闭上还能看见的那只眼,把铜铃举起来,轻轻晃了一下。
铃声很短,只有一声“叮”。
干尸群的动作顿了半秒。
就是这一秒,他用尽最后力气,把铜铃朝铁架方向抛出去。
“接着……”
话没说完,地宫深处轰然炸响。那声咆哮比刚才更近,更清晰,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挣脱束缚。整座建筑剧烈震动,铜门边缘的石块纷纷剥落,黑雾翻滚如潮。
谢停渊仰面倒下,后脑磕在地上,却没有感觉。血从七窍缓缓渗出,右眼彻底失明,左腿胫骨刺穿皮肤,露出森白的骨茬。他想抬手,手指动不了。想说话,喉咙里只有血泡破裂的声音。
意识一点点沉下去,像掉进无底的井。
最后一刻,他听见岑晚喊他的名字,声音撕裂了黑暗。
然后是一声尖叫:“你的眼睛!!”
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抛出铜铃的姿势,指尖微微蜷着,像是还想抓住什么。体内的热流已经散了,但皮肤下仍有微弱的金光在流转,一闪,又一闪,像是不肯熄灭的灯。
岑晚扑到他身边,铜铃落在她脚边,铃舌轻轻晃了一下,没出声。她抓起银针阵的最后一根针,狠狠扎进自己手腕,把血滴在他唇边。她的脸全是泪和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哭,哪是伤。
干尸还在动,但不敢靠近。银针阵的光虽弱,却还在撑着。她低头看他,发现他胸口还有起伏,极轻,但确实还在呼吸。
地宫深处的咆哮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近。地面震动频率加快,铜门上的乌鸦图腾开始龟裂,右眼位置的暗红液体不断涌出,顺着门缝流进地底。
她伸手摸他脖子,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她咬牙,把铜铃塞进他手里,五指用力掰开他的手掌,让他握住。
“你撑住。”她声音发抖,“我不许你死。”
谢停渊没反应。血从眼角继续流,颜色越来越深,近乎发黑。他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像是回应,又像是抽搐。
岑晚抬头看铜门,裂缝正在缓慢闭合,可那股压迫感没有消失。她知道门里的东西还没出来,但它醒了。
她靠着铁架坐下来,一只手按着谢停渊的胸口,另一只手握紧铜铃。银针阵的光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
门外,最后一具干尸倒下,化作黑灰。黑雾仍在盘旋,贴着地面游走,像是在等待下一个破绽。
谢停渊的呼吸越来越浅,胸口几乎不动。岑晚把耳朵贴上去,听见一声极轻的颤音,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更深处的东西在震动。
她抬头,看见铜门上方的乌鸦图腾,左眼的位置,也开始渗出暗红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