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纸钱贴在谢停渊额头上,冰冷黏腻。岑晚靠在墙角,盯着屋顶的瓦片缝隙,手指扣着晾衣绳。她没动,等了三分钟,脚步声彻底消失。
她轻扯绳子,确认能快速拉开棺盖,才靠近偏室门边,压低声音:“我拿到照片了,有‘梅氏修订’字样,梅家主导仪式。”
棺内没有回应。
她皱眉,正要再问,却见谢停渊的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外,示意她别出声。
他鼻腔里的腐腥味变重了。那不是尸体的味道,是山土混着青苔被压碎后的湿气,从头顶传来。颈侧皮肤开始发烫,像有针在扎。他知道这是逆命直觉在报警。
危险来自上方。
他猛地翻身滚向棺壁。
轰——!
一声闷响,整口棺材剧烈震动。一块青岗岩砸穿屋顶和棺盖,直插进原本他躺的位置。木屑飞溅,尘灰扑面。石头卡在棺中,边缘刻着细小符文,黑得发亮。
谢停渊伏在角落喘气,肩头擦伤渗出血丝。他没管伤口,抬头看破洞。屋顶裂开一个三角口子,能看到夜空。石头是从祠堂后山运来的,那种岩层只有那边才有。
“有人故意引它砸你。”岑晚翻进偏室,蹲下检查他的状态。
“不是杀我。”他坐起身,抹掉脸上的灰,“是逼我离棺。任务要求我撑到寅时,中途出去就算失败。”
她瞳孔一缩。
系统刚追加时限,外面立刻设局逼他中断任务。时间点咬得太准,说明对方清楚他的处境,甚至可能知道系统的规则。
她掏出相机,调出刚才拍的照片:“你看这句——‘以纯阴之体合冥婚,通幽引魄,可召先祖归位’。下面写着‘梅氏修订,增三重血祭仪轨’。”
谢停渊盯着屏幕。
“血祭”两个字让他心头一沉。他忽然说:“阴婚不止一场。”
“不止?”
“系统让我躺三夜。”他声音低下来,“他们要的不是一次献祭,是连续唤醒。”
岑晚看着他。两人同时明白过来。
这不是简单的宗族复辟。梅家借阴符派的术法,用活人结阴婚作为引子,一步步召回百年前沉睡的先祖亡魂。仪式分三阶段,每夜推进一层。而谢停渊的任务节点,正好嵌在第一夜的核心位置。
他是祭品,也可能是媒介。
“所以系统选的地方,从来都不是随机的。”他说。
“你是说……这些案子都有关联?”她问。
“不只是关联。”他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碎木,“是同一个阵法的支点。系统带我去的地方,都是灵脉正在激活的节点。”
岑晚沉默几秒。她想起自己三年来接的九成高危案件,几乎全都集中在近一年爆发。以前以为是巧合,现在看,全被人布局好了。
“梅家三十年前被除名,档案封存。但他们一直活着,还改了阴符派的仪式流程。”她说,“这意味着他们早就渗透进修行界,甚至可能影响了灵管局的记录。”
“所以你查的每一起案子,都有他们的手笔。”他看向她,“你也一直在销毁他们留下的痕迹。”
她点头。
风从屋顶破洞吹进来,带着湿土味。远处祠堂的灯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灭。
“现在我们知道幕后是梅家。”她说,“也知道他们在准备连续献祭。但最危险的是——他们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
谢停渊没说话。他低头看背包里的玉佩。那块玉最近震动频繁,每次靠近案发现场都会发烫。它和系统有关,也可能和镇守者的传承有关。但现在,它更像是一个信号器,指引着他走向一个个早已设好的局。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还在按他们的剧本走。”他拉紧外套领口,走向棺材。
岑晚没拦他。
他知道任务还没结束。寅时未到,系统不会判定完成。如果现在放弃,惩罚立刻生效。剧痛会撕裂神经,死亡倒计时启动。
他必须回去。
他弯腰钻进棺材,避开巨石占据的空间,重新躺下。灰尘落在脸上,他闭上眼。
意识深处,那行血字静静燃烧:【须在棺内存活至寅时】。
没有新指令,也没有倒计时提醒。系统安静得反常。
外面,岑晚收起相机,把证物袋塞进内袋。她扫了一眼屋顶破洞,又看了眼地面残留的蓝纸钱。纸钱边缘卷曲,血污已经干涸,但图案清晰——梅花。
她蹲下身,用镊子夹起纸钱一角,翻过来。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墨字,几乎看不清:**“初祭已启,候君入局。”**
她盯着那句话。
这不是恐吓,是邀请。
对方不仅知道谢停渊会来,还知道他会活下来,继续参与接下来的仪式。他们把他算进了整个计划里。
她把纸钱装好,站起身。
偏室太危险,不能久留。但她也不能带谢停渊离开。任务未完成,强行中断等于送死。
她只能守在外面,盯住一切异常。
她绕到窗后,取出紫外线笔,照向地面。几道浅痕出现在泥地上,像是指甲划过的痕迹,从门口延伸到棺材下方。她顺着痕迹查看,发现地板有轻微松动。
她蹲下,手指探进去,摸到一片硬物。
拿出来一看,是一块残页,泛黄粗糙,上面印着半幅阵图,旁边写着几个字:**“三更献礼,魂归故里。”**
她立刻比对相机里的典籍照片。字体一致,纸张质地相同。这是同一本书的内容。
梅家不仅修改了仪式流程,还把关键信息藏在村长屋里。这块残页应该是被撕掉后遗漏的。
她正要收起残页,忽然察觉不对。
地板下的空间比想象中深。她用手电照进去,看到下面有个小洞,里面堆着几片类似的纸页,都被水浸过,字迹模糊。
但其中一张还能辨认:
**“第二夜,取阳魄;第三夜,唤真名。三代血脉齐,则门自开。”**
她呼吸一滞。
原来三夜阴婚的目标根本不是完成婚礼。第一夜献祭纯阴之体,第二夜抽取活人阳气,第三夜用血脉共鸣唤醒先祖真名。当三代直系后裔齐聚,鬼门就会真正打开。
而谢停渊的任务时间,刚好覆盖这三天。
他不是偶然卷入的。
他是被选中的“阳魄”载体。
她攥紧残页,转身看向棺材。
谢停渊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灰尘落在他睫毛上,他没有眨眼。
她想告诉他这些,但不能。一旦透露信息,可能会触发系统的惩罚机制。她只能看着,等着,守住这个随时会被拖入深渊的人。
风又吹起来。
屋顶破洞处,一片新的蓝纸钱缓缓飘落,边缘沾着泥土,像从坟地里挖出来的。
它轻轻打转,穿过黑暗,落在棺盖边缘,距离谢停渊的脸不到十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