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右手还在发麻，左肩的伤口不断渗血。他靠着排水沟边缘，呼吸沉重。黑雾人影插在地上的剑正吸收着二十口空棺涌出的黑气，石碑裂缝红光一闪一灭，像在倒数。
“它又要开始了。”岑晚靠在他旁边，声音很轻。
谢停渊没说话，盯着那人影的脚步。它刚完成第五圈绕行，动作僵硬，但每一步都落在相同位置。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等等——它的路线。”
岑晚转头看他。
“不是随机走的。”谢停渊咬牙，“是按符文脉络来的。我在棺底看到的那个纹路，它每一步都对得上！”
岑晚立刻反应过来。她迅速从背包夹层抽出一张纸，上面是之前拓印的棺底符文草图。她把纸铺在地上，对照石碑裂痕走向，手指快速划过几处交汇点。
“如果它是被符文驱动的……”她说，“那符文本身才是核心控制点。”
“中央节点。”谢停渊接话，“只要破坏那里，就能切断连接。”
岑晚点头。她撕下一张伪造镇鬼符，这是她最后的一张备用符，原本是用来应对突发追踪的。她咬破指尖，将血涂在符纸上，低声念了一句口诀。
符纸燃起一道暗红色火苗。
她抬手一掷，符纸飞向石碑中央裂痕交汇处。
火线落地瞬间，沿着裂纹迅速蔓延。像是点燃了一条隐藏的引信，整套符文系统开始燃烧，红光由内而外炸开。
黑雾人影猛然停住。它抬起手，发出一声尖锐到刺耳的嘶鸣，身体像被撕碎的烟雾一样扭曲、溃散。插在地上的剑“当”的一声掉落，黑气消散。
石碑红光熄灭，二十口空棺停止震动，黑雾不再涌出。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
谢停渊喘着气，慢慢站起身。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刚才割开的伤口还在流血，但逆命直觉已经平息。
“成功了？”他问。
岑晚没有马上回答。她盯着那块烧焦的石碑，眉头没松。片刻后，她蹲下身，用手指抹了抹裂痕边缘残留的灰烬。
“这不是封印阵。”她说，“是操控阵。他们用符文锁住一个执念体，让它自动运行仪式流程。”
“所以它不能主动杀我们，只能等条件满足。”谢停渊明白了，“它只是个工具。”
“而且是定时启动的工具。”岑晚站起身，“一旦符文充能完成，就会强行开启下一阶段。”
谢停渊看向远处群山轮廓。夜风刮过荒地，带来一丝凉意。他知道时间不多。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突然一震。
意识深处，那块只有他能看见的黑红界面剧烈跳动。血色文字疯狂重组，最后定格成一行新信息：
【任务完成，解锁功能：符文解析】
紧接着，空中浮现出几道扭曲的线条，像是某种残缺的符号结构。谢停渊盯着那些线，逆命直觉自动运转，引导他的视线落在其中一条主脉上。
那条线延伸的方向，指向西南。
“有东西出来了。”他说。
岑晚走近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也看到了那几道悬浮的符线，虽然别人看不见，但她能感知到空气中的波动。
“你能看懂？”她问。
“看不懂，但我知道该往哪走。”谢停渊指着西南方向，“那边。”
岑晚拿出笔记本，快速翻到一页。上面贴着毒箭的照片，箭尾的残莲纹清晰可见。她又翻开另一页，是大学时偷拍的父亲档案记录，其中提到初代镇守者失踪前最后一次行动地点。
两个标记的位置，都指向西南山区。
“不是梅家。”她低声说，“是他们的本家。三百年前就存在的那个源头。”
谢停渊没再说话。他弯腰捡起系魂绳，检查了一下磨损情况。绳子沾了血和灰，但还能用。
岑晚靠在烧毁的石碑旁坐下，脸色有些发白。刚才那一张符耗掉了她不少精血，现在脑子有点晕。她伸手进外套口袋，摸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舌尖顶了顶，清凉感让她清醒了些。
“你还撑得住？”谢停渊看了她一眼。
“死不了。”她说，“就是得缓三十秒。”
谢停渊从袖口撕下一块布条，简单包扎了左肩伤口。血还在渗，但他顾不上了。他走到石碑前，蹲下查看符文烧毁后的痕迹。
灰烬里还残留着部分刻痕，虽然断裂，但能看出原始布局。他伸手拨了拨，忽然发现一处凹槽形状特殊。
像钥匙孔。
他回头喊岑晚：“过来看看这个。”
岑晚起身走过去，蹲在他旁边。她看了一眼那凹槽，瞳孔微缩。
“这形状……”她说，“和小七给你的《阴符秘典》背面的印记一样。”
谢停渊一愣。他赶紧从怀里掏出那本小册子，翻到背面。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印记，正好与凹槽吻合。
“说明这里曾经放过什么东西。”岑晚说，“可能是启动阵法的关键媒介，也可能是关闭它的开关。”
谢停渊把书收好。“现在没时间找了。”
“不用找。”岑晚站起身，望向西南群山，“那边才是真正的据点。所有线索都在指向那里。”
谢停渊也站起来。他活动了下右臂，确认还能发力。逆命直觉依旧稳定，系统没有发布新任务，也没有倒计时出现。
自由的感觉让他有点不习惯。
但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走吧。”他说。
岑晚点点头，背起背包。两人并肩走出排水沟，站在空棺阵中央。二十口棺材静静躺在地上，盖子全开，内部漆黑一片。
风从西南吹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腐味。
谢停渊眯起眼。他感觉到远处有什么在召唤，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来自身体深处的牵引。
像是血脉在回应什么。
岑晚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就是觉得……那边好像认识我。”
岑晚没追问。她知道有些事不需要解释。
两人朝着西南方向迈步。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响动。
走了十几米后，谢停渊忽然停下。
“你说，为什么选我？”他问。
岑晚也停了脚步。
“因为你活着。”她说，“而且活得够久，足够让他们担心你会想起来。”
谢停渊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天边泛起一点灰白，黎明快到了。
但他们谁都没有回头。
前方山路蜿蜒，隐入雾中。
谢停渊右手握紧系魂绳，指节发白。
绳子末端，一滴血缓缓滑落，砸进泥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