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冲出去的瞬间,脚底一滑。不是踩到尸体,是地面突然塌了。他整个人向前扑倒,肩膀撞进一个刚炸开的坑里,尘土呛进喉咙。头顶雷声还在滚,耳朵嗡嗡响,眼前发黑。
他撑着胳膊抬起头,正对上坑壁半截石碑。
八个字刻得极深,像是用烧红的铁条烫出来的——“雷破阵眼,血开鬼门”。
字边还冒着青烟,焦痕未冷。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传来落地声。岑晚跳了下来,落在他旁边,膝盖一弯稳住身形。她没看他,目光直接锁住石碑,右手已经摸出紫外线灯。
光扫过碑面,“血开鬼门”四个字的笔画里泛出微弱金属光泽。她瞳孔一缩。
这颜色她见过。镇鬼录残页封印层里的粉末,就是这个反光。
她刚要后退,手腕突然被抓住。
谢停渊的手很紧,指节发白。他盯着石碑中央一处凹槽,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血里有那本书的味道。”
岑晚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手猛地一拉,把她手掌按在了凹槽上。
皮肤接触石面的刹那,一股吸力从碑底传来。她感觉指尖一麻,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滴血渗出来,顺着凹槽流进碑体内部。
地面轰地裂开。
裂缝从石碑底下炸出去,直径五米,深不见底。两人脚下的土块崩塌,差点坠落。谢停渊一把拽住她后领,将人往回拖了半步。
可还是晚了。
几十具活尸正在通道边缘推挤,被地陷吞了下去。它们没有惨叫,也没有挣扎,反而齐齐抬手,托住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材,缓缓送入裂缝底部。
黑棺落下时发出闷响。
它没有钉子,没有纹路,表面光滑如墨。可刚一触地,棺盖就动了。
“吱呀——”
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里面慢慢推开木板。
谢停渊站在裂缝边缘,死死盯着那道缝。
意识深处,系统跳出红字:【剩余三分钟】
没有任务说明,没有完成条件,只有数字开始倒数。
心跳一样闪。
岑晚被震波掀翻,左肩撞上岩壁。她咬住舌头才没叫出声,舌底那颗薄荷糖差点脱落。她抬手抹了下嘴角,确认没出血,立刻掏出紫外线灯照向黑棺。
紫光照上去的瞬间,棺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轮廓。
扭曲、痛苦、嘴巴大张,像是在无声尖叫。
她一眼认出其中几张脸。
三年前失踪的守观道士,照片上的五官和这些影子完全重合。
这不是运尸棺。
是炼魂棺。
她猛地移开视线,手心发冷。
谢停渊挡在她前面,铜钱剑横在胸前。他没看棺材,也没看倒计时。他闭了一下眼。
逆命直觉又来了。
不是警告危险,也不是提示闪避。
这次是画面。
清晰得像亲眼看见——三分钟后,倒计时归零,裂缝喷出黑焰,火舌舔过天花板,整个地下空间化作火海。他们站的地方,只剩两具焦尸。
他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头脑瞬间清醒。
“别看里面。”他说,“闭眼。”
话音未落,他抬起右脚,狠狠踩在棺沿上。
“咚!”
整口棺材震了一下,上升的棺盖被硬生生压回去半寸。可只过了两秒,那盖子又开始往上滑。
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一下,一下,不急不慢。
谢停渊再次发力,脚跟死死抵住棺沿。他能感觉到鞋底在打滑,棺材内部有种力量在顶,越来越强。
岑晚靠墙坐着,手还在抖。她把紫外线灯塞回口袋,改掏符纸。可手指刚碰到符袋,就被谢停渊一声喝住。
“别动。”
她僵住。
“符会引火。”他说,“等三分钟过去。”
“你怎么知道三分钟后是火?”
“我知道。”
他没解释,也不需要解释。逆命直觉不会错。每一次它出现,都是生死关头的最后答案。
现在它告诉他:不能让棺盖全开,不能让时间走完,更不能碰里面的任何东西。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
鞋尖已经裂了,皮面翘起。棺盖每动一次,他的脚就被顶一下,脚踝发麻。
倒计时还在闪:【2:17】【2:16】【2:15】
岑晚靠着岩壁,慢慢挪到他身边。她没再问问题,只是伸手摸了下石碑背面。
温度很低,比冰还冷。
但她注意到一件事——石碑底部有一道细缝,像是拼接上去的。她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掉下一小块灰渣。
下面露出半行刻字。
“……以双血为引……”
她心头一跳。
这句她在镇鬼录残页上看见过。后面几句被撕掉了,但从上下文推测,是某种开启或封闭阵法的仪式。
她抬头看向谢停渊。
他正盯着棺材,眼神像刀。嘴唇抿成一条线,嘴角有血丝渗出,也不知道是咬破的还是之前伤的。
她忽然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在赌。
赌这三分钟结束前,只要棺盖不开,火就不会来。
赌他自己能撑住这一脚,不让那东西出来。
赌他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悄悄把左手伸进衣袋,握住那张父亲的照片。纸面已经被汗浸湿一角。
外面通道里,还有活尸在爬。
它们掉下来几具,又被后面的推着往下跳。有些摔断了腿,有些脑袋砸进地里,可它们还在动,手一直朝黑棺方向伸。
像是在朝拜。
又一道雷落下,不是劈在通道,而是斜穿进来,打在石碑顶部。
火花四溅。
谢停渊眼角被碎石划破,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他眨了下眼,视线模糊了一瞬。
倒计时:【1:04】【1:03】【1:02】
棺盖又上升了一寸。
指甲声更响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全身重量压上去。
脚底传来骨头摩擦的痛感。
他知道撑不了多久。
岑晚突然开口:“如果必须有人进去呢?”
他没回头:“那就等死。”
“我不是说现在。”
“我说的是结果。”
她闭嘴了。
风从裂缝往上吹,带着腐臭和焦土味。她的马丁靴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声响。
倒计时跳到【0:31】。
棺盖离完全打开,只剩十厘米。
谢停渊的腿开始抖。
肌肉绷到极限,小腿抽筋般跳动。他换了个姿势,左脚也踩上去,整个人骑在棺沿上。
像在压一头即将苏醒的野兽。
岑晚看着他背影。
黑色高领毛衣沾满灰尘,后颈有道旧疤,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的手抓着铜钱剑,指节发白,却没有松开。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在殡仪馆停尸间,他戴着口罩,手套沾着防腐液,一句话不说就把尸体翻过来开始处理。
那时候她觉得这个人冷得不像活人。
现在她才知道,他不是冷。
他是把自己烧到最后,只剩灰烬也不肯倒下。
倒计时:【0:10】【0:09】【0:08】
棺内传出一声轻笑。
很轻,像风吹过枯叶。
谢停渊浑身一僵。
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笑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岑晚也听见了。她猛地抬头,看向那道缝隙。
黑暗中,一只眼睛正贴在缝上,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