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猛地一抖,铜铃差点脱手。那个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小渊……快放手。”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又像是直接钻进脑子里。
他手指僵着,没松开。
岑晚一把按住他肩膀,力气大得像要把他钉在地上。“别听!那是假的!”她声音压得很低,但字字清楚,“你爸要是想救你,就不会让你放鬼出来。”
谢停渊咬住牙,指节发白,重新把铜铃往下压。
“轰——”
地面炸开更大裂缝,黑烟冲天而起,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裂缝深处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甲乌黑,死死抠住石头边缘。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的手扒着岩壁往上爬,有的挂着烂肉,有的只剩骨头,全都朝着祭坛方向伸来。
玄阴子站在高台,脸色变了。他抬手结印,三张血符在头顶旋转,红光闪烁。他要毁阵。
周婉婉缩在角落,手脚被符咒压着动不了。她看着那些手,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像是清醒了。她用指甲狠狠划破手腕,鲜血涌出。她抬起手,把血抹在自己额头上。
“以镇守者之名,封!”
话音落下,她额头的血光一闪,一道金红色光膜从她身上扩散开来,罩住整个黑洞。那些正在攀爬的鬼手像是碰到火一样,迅速缩了回去,嘶吼声戛然而止。
玄阴子怒吼一声,甩手打出一道血咒。血光直冲周婉婉,撞上光膜,“砰”地炸开。光膜剧烈晃动,裂出几道纹路,接着“哗啦”一声碎成光点消散。
鬼手再次探出,比之前更疯狂。
谢停渊盯着玄阴子后脑,摸出一枚铜钱。这是他在殡仪馆活尸指甲缝里找到的,上面刻着阴符派的符文。他攥紧铜钱,用力掷出。
铜钱划过空气,精准砸中玄阴子后脑。
“咚!”
玄阴子身体一晃,转身怒视。他头发散乱,金丝眼镜歪斜,眼里全是杀意。
谢停渊已经站了起来。他左手握着阴兵令,一步步走向玄阴子。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清晰声响。
“你当年给我爸吃的魂引丸,现在我得还你一颗。”他说完,张嘴咬向阴兵令。
金属片割破嘴唇,一股腥苦味在嘴里蔓延。他的血顺着阴兵令流下,滴在地上发出“滋滋”声,像是烧红的铁遇水。
玄阴子瞳孔猛然收缩,双手抱头,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他踉跄后退一步,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可能……这东西早就……”
谢停渊没停下。他继续咬着阴兵令,嘴角全是血。他能感觉到体内有股热流在窜,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他的视线变得异常清晰,连玄阴子脸上细微的抽搐都能看清。
岑晚靠在石堆边,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还搭在谢停渊刚才跪过的地方。她脸色苍白,嘴角那道血痕还没干。她看着谢停渊背影,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陈叔靠在石壁上,眼皮半睁,呼吸微弱。他看着谢停渊手里的阴兵令,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周婉婉瘫坐在地上,额头血迹未干,双眼失焦。她刚才那一喊耗尽了力气,整个人软得像没了骨头。但她嘴角有一点弧度,像是笑了。
玄阴子抱着头,指节发白。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突然抬头看向谢停渊,声音变了:“你以为你是在反抗?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血不是你能掌控的!”
谢停渊吐掉嘴里的血,抹了下嘴角。“我知道一件事就够了。”他往前一步,“你害死我父亲,今天该你还。”
玄阴子猛地抬头,眼白泛红,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抬手就要结印,可动作刚起,身体突然一僵。他低头看胸口,那里鼓起一个小包,正沿着皮肤往脖子爬。
“啊——!”他惨叫一声,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谢停渊冷笑。“魂引丸是你配的,药性你也最清楚。吃了它的人会被控制,可反过来用它的血激活阴器……”他举起阴兵令,“就会变成催命符。”
玄阴子跪倒在地,脖子上的鼓包越往上走,他脸上的血管一根根凸起,像是里面有东西在钻。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谢停渊站在他面前,举着阴兵令,准备再压一步。
就在这时,周婉婉忽然抬起头。
“等等!”她声音很弱,但足够清晰。
谢停渊停下动作,回头看了她一眼。
周婉婉撑着地面,勉强坐直。“血……还不够。”她说,“光膜只能撑一会儿,真正的封门需要三个人的血——镇守者血脉、守棺人之后、还有……献祭者的命。”
她说完,抬手又要划腕。
谢停渊立刻喝止:“别动!你现在撑不住。”
周婉婉摇头。“我不是要献祭。”她喘了口气,“我是说……我们还能再试一次。”
谢停渊皱眉。“什么意思?”
周婉婉看向岑晚。“你的符纸是从陆九章身上拿的吧?那上面有禁术残留,如果和我的血混在一起……也许能撑久一点。”
岑晚沉默两秒,从风衣内袋摸出一张残破的符纸。边缘焦黑,中间画着半道咒文。
“可以。”她说,“但我只剩这一张。”
“够了。”周婉婉伸出手,“给我。”
岑晚没犹豫,把符纸递过去。
周婉婉接过,用指尖蘸血,在符纸上写下三个字。写完后,符纸微微发烫,冒出一丝青烟。
她把符纸贴在自己额头上。
刹那间,金红光芒再次亮起,比刚才更盛。光膜重新罩住黑洞,鬼手触碰到光芒瞬间化为黑烟。
玄阴子在地上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声。他想爬起来,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谢停渊盯着他,阴兵令仍举在手中。他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他往前迈了一步。
玄阴子突然抬头,眼神涣散,却带着最后一丝狠意。
“你们……封不住的……”他嘶哑地说,“鬼门开了就是开了……只要有人愿意献祭……它就会一直开着……”
谢停渊没理他。
他举起阴兵令,对准玄阴子心口。
“那就让我先把你塞进去。”
他说完,用力刺下。
阴兵令没入玄阴子胸口,没有流血,反而像是被吸了进去。玄阴子全身一震,嘴巴大张,却没有声音发出。
下一秒,他整个人开始干瘪,皮肤迅速萎缩,眼窝塌陷,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抽空。
谢停渊松开手,后退一步。
玄阴子跪在地上,身体还在缩小,最后变成一具干尸,倒在碎石堆上。
黑洞里的嘶吼声变弱了,鬼手不再往外爬,而是慢慢缩回裂缝。
光膜还在,但已经开始晃动。
周婉婉靠在石台上,额头冷汗直流。她知道撑不了多久。
岑晚扶着墙站起来,走到谢停渊身边。“接下来怎么办?”
谢停渊看着阵眼中央的铜铃,低声说:“等。”
“等什么?”
“等它自己关。”
话音刚落,铜铃突然震动了一下。
接着,裂缝边缘开始缓缓合拢。黑烟倒灌,鬼手一根根消失在黑暗中。
所有人都没动,静静看着。
直到裂缝只剩下一条细线。
然后,“咔”的一声,彻底闭合。
地面恢复平静。
风停了。
谢停渊弯腰,想去拔铜铃。
就在他的手指碰到铜铃的瞬间——
“叮。”
铜铃轻轻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