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指离人皮还有半寸距离时,一股力量从侧面撞来。他整个人被扑倒在地,后背砸在水泥地上,骨头震了一下。耳边响起急促的呼吸声,是岑晚。
她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举着罗盘。那罗盘原本安静地挂在她腰间,现在却剧烈震动,指针疯狂逆时针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金属刮过铁片。
两人翻滚了几圈才停下。谢停渊立刻翻身坐起,目光扫向展台。人皮还在那里,绿光照着它心口的位置,他的名字依然清晰可见。
“别过去。”岑晚喘着气说,声音很紧。
她低头看向自己左手腕上的表。秒针正在倒走。数字从8:47跳回8:45。她盯着看了两秒,抬头看他,“这不是时间变快了。是倒流。”
谢停渊没说话。他摸了摸左臂,裂口处传来一阵闷痛。系统倒计时还在脑子里跳:43:18、43:17……可眼前的一切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闭眼一瞬,脑海里突然闪出画面——他自己站在展台前,手里握枪,对准岑晚的头。而她也同时开枪,子弹穿过眉心,血溅出来。两具尸体倒下,时间定格在戌时三刻前四十分钟。
画面太真实,不是幻觉。
他猛地睁眼,看向岑晚。她也在看他,眼神变了,不再是冷静,而是某种压抑住的情绪。
“你也看到了?”他问。
她点头,“十分钟前……我们在这里互相杀了对方。”
空气一下子沉下去。四周的人群像木偶一样站着,没人动,没人说话。展台上的绿光静静照着,可他们都知道,这里的时间已经乱了。
谢停渊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疼痛让他清醒。他知道这地方有问题,不是简单的阵法,而是能把人困在死亡循环里的东西。每一次他们靠近展台,就会触发相同的结局,然后时间倒回,重新开始。
“试一下。”他说,“我们退出去。”
岑晚没反对。两人起身,贴着墙往通道口走。脚步落地的声音比动作慢半拍,像是隔着一层水听世界。走到门口时,眼前忽然一黑,脑袋发晕。
再睁眼,他们又回到了展台十米外的位置。罗盘再次开始逆转,指针发出同样的响声。怀表上的时间跳回8:46。
“重置了。”岑晚低声说。
谢停渊盯着地面。刚才那一瞬间的晕眩感,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过意识。他想起父亲最后一次任务前说的话:“有些地方不能进,进了就出不来,因为你进去的时候,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甩掉杂念,看向岑晚,“必须打破循环起点。”
“怎么破?”
“让那件事发生。”他说,“但不让它完成。”
岑晚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们注定会自相残杀,那就让这个过程真实上演一次,用真实的行动撕开裂缝。前提是,他们得控制结果。
她从腰间拔出手枪,动作干脆。枪口对准谢停渊胸口。
他没动。
两人对视。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犹豫。这是信任,也是唯一能走的路。
就在这一秒,谢停渊脑子里的画面变了。不再是中弹倒下,而是他侧身,子弹擦肩而过,击中身后某处。逆命直觉第一次给出了不同的预判。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枪响。
火光一闪。
谢停渊身体本能地向右偏转,动作快得不像人类。子弹贴着他左肩的衣服飞过,布料撕裂一道口子。下一瞬,空气中荡开一圈波纹,像是水面被打破。
玄阴子的虚影从波纹中浮现,站在谢停渊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他穿着灰色中山装,手里转着佛珠,脸上带着笑。可胸前多了一个洞,正对着枪口的方向。
他似乎没料到这一枪会穿透时空打中自己。
虚影晃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吼,却没有声音传出来。像是被困在另一个时间层里,只能看着现实崩塌。
谢停渊落地瞬间就冲了上去。他一拳砸向虚影的脸,拳头穿过去,像是打在雾上。但他感觉到阻力,说明这道影子确实存在。
第二拳更狠,直接轰在对方咽喉位置。虚影扭曲,五官变形,佛珠断裂,紫檀珠子一颗颗掉落,在空中化成灰烬。
“原来你藏在这‘过去’里。”谢停渊咧嘴,牙上有血。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咬破了嘴唇,也不在乎。他只知道,这个人一直在利用时间差操控他们。每一次他们进入仓库,都会落入同一个时间节点,而玄阴子就躲在“十分钟前”的缝隙里,引导他们走向死亡。
现在这条缝被打破了。
岑晚收起枪,快步走到展台边。她蹲下身,伸手探向人皮下方的地板。指尖触到一块砖,温度比周围低很多。她用力一按,砖块陷下去半厘米,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整个空间抖了一下。
绿光熄灭,人群集体晃动,像是被切断了连接。展台上方的空气开始扭曲,出现细小的裂痕,像玻璃即将破碎。
“阵眼在下面。”她说,“不止这一层。”
谢停渊走过来,站到她身边。他看了一眼系统倒计时:剩余40:03。任务还在继续,但目标变了。救人不再是唯一目的,他们得先毁掉这个阵。
“你怎么知道要开枪?”岑晚问。
“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未来。”他说,“这一次,我没死。”
她看着他,没说话。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凉意让她清醒。她一直记得第一次见谢停渊时的样子——他在殡仪馆太平间处理一具溺亡的遗体,全程没戴手套,手指却稳得像机器。那时她以为他是冷血,后来才知道,那是把情绪压到最底下的表现。
而现在,他愿意为她冒险,甚至主动走进那个必死的循环。
“下次,”她说,“别让我开枪。”
“不会有下次。”他说。
他弯腰检查那块砖。边缘有符文刻痕,已经被子弹引发的能量震裂。只要再有一次冲击,就能彻底破坏连接点。
他抬头看岑晚,“准备好了吗?”
她点头。
两人同时出手。谢停渊一掌拍下,掌心带着肉身强化后的力量。岑晚同时将罗盘按在砖面上,罗盘发出微光,与地底的波动形成对抗。
轰的一声闷响,地面炸开蛛网状裂痕。展台摇晃,人皮从台上滑落,摔在地上。心口的名字还在,但颜色变淡了。
四周的空间开始崩解。墙壁出现倒流的影像,像是录像带倒放。他们看到自己刚才冲出来的样子,又退回阴影里;看到岑晚扑倒谢停渊的动作,再倒回去重新开始。
可这次,他们没有被拉进去。
“成了。”岑晚说。
谢停渊却没放松。他盯着展台下方裂开的坑洞。那里黑得看不见底,但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涌上来——阴冷、腐朽,还带着一丝活人的体温。
他知道,真正的阵法核心还没毁。
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到工具箱的边角。玉璧在里面微微发烫,和罗盘产生了共鸣。
岑晚也察觉到了。她站到他旁边,两人背靠背,面对坑洞。
脚步声从地下传来。
一步一步。
很慢。
谢停渊解开领带,缠回手掌。布料勒紧指节,带来熟悉的压迫感。
他低声说:“这次,换我替你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