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褪去,剧烈的咳嗽便撕扯着张灵枢的胸腔,带出带着内脏碎块和星辉碎屑的暗金色血沫。他踉跄一步,几乎栽倒,星穹剑“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光芒黯淡如蒙尘的星辰。
“先生!”
“老张!”
“主人!”
几道惊骇欲绝的声音同时响起!
传送阵的光芒彻底消散,显露出观星阁顶层熟悉的景象——流淌着星河的穹顶,悬浮的星图,以及几张写满惊惶与难以置信的脸。
苏塔碧绿的眼眸瞬间盈满泪水,第一个冲上前,纤细的手臂颤抖着扶住张灵枢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之处一片冰冷濡湿,浓重的血腥气让她几乎窒息。阿骨打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粗壮的手臂僵在半空,看着张灵枢胸前那个几乎将他贯穿、边缘缭绕着不祥暗金光芒的恐怖伤口,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灰牙琥珀色的瞳孔缩成针尖,浑身毛发炸起,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呜咽,锋利的爪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角落里,艾莉森王妃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护着隆起的小腹,碧绿的眼眸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她身边,卡尔文·铁橡紧握着一柄训练用的短剑,指节发白,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惊骇。
“张大师!阿尔弗雷德大师呢?院长大人呢?”一个略显虚弱但焦急的声音响起。是阿尔弗雷德的学生兼助手,卡尔·银星。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目光在张灵枢身后空荡荡的传送阵上扫视,声音带着不祥的颤抖。
张灵枢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天灵处布满裂痕的元婴小人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推开苏塔的搀扶,用尽力气站稳,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血腥气:
“奥古斯都院长……以身为引,点燃星核……引爆空间……为我们……撕开生路……陨落了……”他顿了顿,胸腔剧烈起伏,仿佛说出下一个名字需要耗尽生命,“阿尔弗雷德大师……为挡圣矛……魂飞魄散……
死寂!
观星阁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院长……陨落了?”卡尔·银星失魂落魄地后退一步,眼镜滑落鼻梁,摔在地上碎裂开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喃喃自语,“不……不可能……院长是传奇……怎么会……”
阿骨打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坚硬的岩石表面瞬间龟裂,他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圣光教会的杂碎!老子跟你们拼了!”
苏塔的尖耳剧烈颤抖,泪水无声滑落,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到张灵枢胸口那不断侵蚀生机的暗金光芒,看到他惨白如纸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更看到他眼中那如同深渊般的沉重悲痛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没时间了……”张灵枢猛地咳出一口血,眼神却锐利如刀,“卢卡斯……被院长引爆的空间吞噬……生死不明……但他若未死……绝不会放过我们……此地……不可久留!立刻……离开王都!”
他强撑着,弯腰捡起地上的星穹剑。剑身传来微弱的嗡鸣,仿佛也在哀悼逝去的传奇。他看向艾莉森,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妃殿下,请随我们走。大皇子殿下的血脉……必须保全。”
艾莉森身体一颤,碧绿的眼眸中泪水终于决堤。她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用力地点了点头。腹中的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卡尔!”张灵枢看向失魂落魄的年轻法师,“启动……学院最高……紧急预案……疏散……所有……能疏散的……学员和教授……去翡翠城……或……各自家乡……隐姓埋名……圣光教会……不会放过……任何……与东方道法……有关的人……”
卡尔·银星猛地一震,抬起头,眼中虽然依旧悲痛,但多了一丝清醒和决然。他用力点头:“是!张副院长!我明白!”他立刻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控制台,开始操作那些复杂的符文阵列。
“阿骨打!苏塔!收拾……必要之物……带上王妃……立刻……从东门……离开!”张灵枢的声音不容置疑。他深知,自己重伤之躯,元婴濒临崩溃,星穹剑力量大损,若卢卡斯未死并追来,他们绝无生路。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阿骨打怒吼一声,发泄般地又砸了一拳石柱,随即转身冲向存放物资的区域。苏塔抹去眼泪,迅速扶住艾莉森,低声安慰着,同时飞快地收拾着张灵枢常用的丹药和几件紧要物品。
片刻之后,一行人趁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家魔法学院。张灵枢被阿骨打半搀半背着,苏塔护着艾莉森,卡尔·银星则留下执行疏散命令。
王都的街道死寂得可怕,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不安的气息。往日繁华的街巷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圣殿骑士和帝国禁军沉重的脚步声在远处回荡。他们避开主干道,在狭窄的巷道中穿行,朝着东城门的方向疾行。
当巍峨的东城门轮廓在晨曦微光中显现时,一队身着银白圣光符文甲胄、手持燃烧圣焰长戟的圣殿骑士,如同冰冷的雕塑般拦在了城门前。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刚毅,正是张灵枢的旧识——罗兰!
罗兰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被阿骨打搀扶、气息奄奄的张灵枢,以及他身边惊慌的艾莉森王妃。他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眼神复杂至极。愤怒、职责、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在他眼中交织。
阿骨打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挡在张灵枢身前。苏塔握紧了腰间的短匕,尖耳警惕地竖起。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号角。
没有言语。没有质问。更没有张灵枢预想中的厮杀。
罗兰的目光在张灵枢胸前那恐怖的、缭绕着暗金光芒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他手中黯淡的星穹剑,最后落在他那双疲惫却依旧沉静的眼眸上。他看到了那深不见底的悲痛,看到了那不顾一切的决绝。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息。
最终,罗兰紧握剑柄的手缓缓松开。他侧过身,对着身后的骑士们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手势。
拦在城门口的圣殿骑士队列,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默默地让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他们的目光依旧冰冷,带着审视,却没有阻拦的动作。
张灵枢深深地看了罗兰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感激、沉重、诀别。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阿骨打和苏塔会意,立刻搀扶着张灵枢,护着艾莉森,快速穿过那让开的通道,踏出了王都东城门,消失在城外弥漫的晨雾之中。
罗兰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直到一名副官上前低声询问:“队长,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枢机主教大人那边……”
罗兰猛地转身,眼神凌厉如刀,打断了副官的话:“执行命令!封锁城门,严查出城者!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副官噤若寒蝉,低头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