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疤面矮人老者挣扎着从沙地上爬起,揉了揉剧痛的手腕,看向阿骨打的眼神中,最初的惊骇与屈辱竟渐渐被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和……隐隐的钦佩所取代。他非但没有再呼喝同伴围攻,反而对着阿骨打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复杂:“好……好家伙!好大的力气!好快的斧头!俺沙锤部落的勇士,服气!”
他转头又看了看始终气度沉凝、纤尘不染的张灵枢,似乎也明白了这看似文弱的青衫男子恐怕更加深不可测。他啐出一口带沙的唾沫,粗声道:“行!就冲你们有这本事却没下死手,俺老石锤信你们不是黑沙暴那帮阴险的杂碎!跟俺来!带你们去见大长老!”
其他倒在地上的矮人战士也陆续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互相搀扶着。他们看向阿骨打的目光同样充满了战士对强者的原始敬意,甚至有人咧嘴露出带着血丝的牙齿,朝阿骨打竖了个大拇指,含糊地赞道:“好汉子!” 仿佛刚才那场单方面的“教育”反而成了某种特殊的认可仪式。
张灵枢心中微动,对这些沙地矮人直来直去、崇尚勇武、恩怨分明的朴实性格有了新的认识。他微微颔首:“有劳带路。”
在老石锤的带领下,一行人并非走向那些地面上的石屋,而是绕过几根巨大的风蚀岩柱,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被流沙半掩的洞口前。洞口仅容两人并行,初入时狭窄昏暗,但向下行走不过十余丈,眼前便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可供数辆马车并行的巨大地下通道呈现在眼前!通道顶部极高,抬眼望去,可见许多粗大的、未经打磨的原石柱支撑着穹顶,石柱上开凿出许多壁龛,里面放置着散发柔和白光的巨大萤石,如同地底的小太阳,将这片广阔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通道四壁并非天然岩洞,而是由切割整齐的厚重沙岩垒砌而成,坚固异常。岩壁并非光滑,上面凿刻着粗犷的壁画,描绘着矮人先祖与巨大沙虫搏斗、开凿地下家园以及锻造神兵利器的场景,充满了古老而坚韧的气息。 空气流通顺畅,带着地底特有的阴凉和湿润,与地面炙热干燥的沙海形成鲜明对比。
向下望去,通道呈螺旋状深入地下,深不见底,空气中除了岩石的微尘味,还隐约飘来烤麦饼的焦香、浓郁的酒香以及熔炉特有的铁石气味,混合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地底生活的味道。 下方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隐约的交谈声和孩童的嬉闹声,充满了生活气息。
“嚯!没想到你们把这地底下挖得这么宽敞!”阿骨打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对这巧夺天工的地下工程赞叹不已。
老石锤脸上露出一丝自豪:“哼!沙漠白天能烤熟石头,晚上能冻裂骨头,还有神出鬼没的沙虫和掠食者!不住在地下,难道等着变成肉干或者点心?这是我们沙锤部落几十代人一凿一斧挖出来的家园!”
张灵枢暗自点头。这确实是最适应环境的生存智慧。这地下城寨不仅能抵御极端气候和魔兽,其隐蔽性和坚固程度,也足以应对可能的冲突。
一路向下,遇到的矮人越来越多。他们大多穿着耐脏的皮围裙或简易的链甲衫,不少男子胡须编成粗辫,女子则多以彩石点缀发辫,无论男女,眼神都明亮而锐利,带着沙漠民族特有的警惕与直率。 他们看到老石锤一行人带着两个陌生人类,尤其是魁梧凶悍的阿骨打,都投来好奇、警惕,但更多是探究的目光。老石锤简单解释了情况,重点强调了阿骨打“很能打但没杀人”,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地下通道里传开。很快,那些警惕的目光渐渐变成了好奇,甚至有些年轻的矮人战士凑上来,打量着阿骨打和他那柄暗金战斧,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以及毫不掩饰的对强者的敬佩。
“嘿,大个子,你那斧头可真带劲!”
“听说你一个人就把石锤队长他们全撂倒了?真的假的?”
“有空切磋切磋呗?”
阿骨打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没啥,没啥,是你们队长他们让着俺老阿呢。”
这番对话更是坐实了阿骨打“实力强横却不恃强凌弱”的形象,连带着对一直沉默寡言、气度不凡的张灵枢,矮人们也多了几分敬畏和好奇。他们朴素的逻辑很简单:能驯服(在他们看来)这样一头人形凶兽的,必定是更了不起的人物。像这样的勇士和他的同伴,绝不可能是鬼鬼祟祟的好邪之徒。
张灵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些沙地矮人的观感又好了几分。他们的世界似乎很简单,力量、勇气和直率,就是最好的通行证。这种环境下,或许真能打听到一些关于外界异常动向的、有价值的信息。
在老石锤的引领下,他们沿着螺旋通道不断深入,最终来到一扇巨大的、雕刻着复杂战锤与山峦图案的石门前。门前站着两名气息更加沉凝、装备更加精良的矮人守卫。
“石锤队长?这两位是?”守卫警惕地看向张灵枢和阿骨打。
老石锤上前,低声与守卫交谈了几句,重点再次强调了二人的实力和“非恶意”。守卫闻言,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尤其是感受到阿骨打那收敛却依旧磅礴的血气,以及张灵枢那深不见底的气息后,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转身,用力推开了沉重的石门。
“大长老就在里面。请进吧,远方的客人。”老石锤侧身让开,对张灵枢和阿骨打说道,语气已然带上了几分正式的尊重。
门后,是一个更加广阔、灯火通明的大厅,隐约传来苍老却有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