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枢将心中那惊人的猜想——关于六眼魔王霍尔德拉斯可能正潜藏于都城附近,觊觎“世界之眼”启动时汇聚的磅礴能量——毫无保留地告知了格鲁姆·石拳。
格鲁姆初闻此言,布满风霜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捻着自己钢针般的胡须,熔岩般的眼眸中惊疑不定:“张先生,并非老夫不信你。只是……这未免太过巧合,也太过骇人听闻。那魔头竟能精准寻至我族核心腹地,并隐忍蛰伏至今?这需要何等的诡诈与耐心!”
然而,他与张灵枢、阿骨打并肩作战,亲眼见证过他们的实力与品性,更承蒙其挽救部落于危难之大恩。短暂的震惊与犹豫后,格鲁姆重重一顿足,沉声道:“但先生既然提出,必有缘由。我沙锤部落信得过先生!此事关乎都城安危,无论真假,都必须禀明大祭司!”
很快,在山心大殿旁一间用于紧急议事的石厅内,一场仅有核心人物参与的会议仓促召开。莫里斯大祭司端坐主位,格鲁姆、铜须,以及闻讯赶来的黑岩部落代表巴林·黑须等数位重量级长老分列两侧。张灵枢与阿骨打亦在场。
格鲁姆上前,将张灵枢的推断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末了补充道:“大祭司,张先生洞察入微,其言绝非空穴来风。近日都城连番异状,能量波动诡异,矿工癫狂,皆指向有邪恶之力在暗中窥探、滋扰。我等不可不防!”
他话音刚落,巴林·黑须便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豁然起身,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格鲁姆鼻尖:“石拳!你老糊涂了不成?!竟因两个外来者几句毫无实证的臆测,就敢在圣城危言耸听!”
他转向莫里斯大祭司,声音激昂,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大祭司!自这两人抵达我‘锻魂之都’,怪事便接连发生!岩浆异色、魔晶失窃、矿工发狂……如今更是编排出魔王潜伏、意图颠覆圣城的荒谬故事!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谁能保证,这些所谓的‘异常’,不是某些别有用心之辈自导自演,其目的,或许就是为了扰乱视听,接近甚至破坏‘世界之眼’,或者攫取我族其他机密!”
巴林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剐过张灵枢和阿骨打,最后又钉回格鲁姆身上,语气愈发尖刻:“尤其是你,格鲁姆!沙锤部落未经详查,便将珍贵的圣物使用资格轻易许给外族,已是失职!如今更引狼入室,将此等危言耸听之论带入议会,动摇人心!我看你们沙锤部落,是不是与这二人早有勾结,图谋不轨?!”
“巴林!你放屁!!!”格鲁姆瞬间勃然大怒,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石板龟裂,周身土黄色的斗气轰然爆发,须发皆张,怒吼声震得石厅嗡嗡作响:“我沙锤部落世代忠烈,扞卫圣城之心天地可鉴!张先生与阿骨打勇士是我部恩人,更是真正的勇士!岂容你这黑心肝的杂碎污蔑!老子今天非要敲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灌满了地沟里的淤泥!”
说罢,格鲁姆竟真的抡起他那柄沉重的传承战锤,裹挟着恶风,就要朝巴林扑去!铜须大师也怒目圆睁,握紧了拳头。厅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火药味浓烈至极!
“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端坐于上的莫里斯大祭司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万钧山岳之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躁动与怒火。他手中那柄古朴的权杖轻轻顿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异响,一道柔和却坚韧的无形力场扩散开来,将即将冲突的两人轻轻隔开。
格鲁姆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巴林,但终究还是强压怒火,收回了战锤。巴林也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被斗气激荡弄乱的衣袍,重新坐下,但脸上依旧满是讥诮。
莫里斯大祭司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直静立不语、面色平静的张灵枢身上,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他沉吟片刻,缓缓道:“石拳长老的担忧,源于对盟友的信任与对圣城的责任,其情可悯。黑须长老的质疑,亦是为了圣城安危,防患于未然,其心可鉴。”
他先各打五十大板,稳住了局面,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然而,议会之上,无端猜忌、恶语相向,甚至欲兵戎相见,绝非解决之道。黑须长老,你指控沙锤部落与外来者勾结,可有确凿证据?”
巴林张了张嘴,脸色变幻,最终悻悻道:“虽无实证,但其嫌疑重大!种种巧合,不得不疑!”
“既无实证,便休要再提。”莫里斯大祭司语气平淡,却带着终结此话题的决断力,巴林只得咬牙闭嘴。
大祭司又看向格鲁姆和张灵枢:“张先生的推断,确实惊世骇俗,超出了我等寻常认知。魔王潜伏圣城附近,伺机而动……此事可能性极低,但也并非绝无可能。毕竟,邪恶存在的思维,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至于近日都城发生的异状——岩浆河短暂变色,已由地脉工程师查明,乃上游一处小型能量节点受地壳轻微变动影响所致,现已稳定;魔晶失窃案,守卫长正在加紧追查,初步判断或是内部人员监守自盗,已锁定数名可疑者;矿工癫狂之事,萨满长老已亲自出手,以安魂秘术稳定其心神,并确认其是在深层矿脉接触到了某种远古残留的、带有强烈精神污染特性的瘴气,现已将那片区域暂时封锁。”
莫里斯大祭司将每一件事都给出了看似合理、且正在处理中的解释,显示了他对都城事务的掌控力。他总结道:“这些事件,或许互有关联,或许只是独立巧合。但将其直接归因于一位传说级魔王的阴谋,缺乏决定性的证据支撑。目前,尚不足以因此打乱圣物的恢复进程,或引发全城不必要的恐慌。”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张灵枢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张先生,你的提醒,山心氏族铭记于心。出于谨慎,我会下令加强都城核心区域的警戒等级,尤其是能量节点和圣物大殿周边的巡逻力度。若真如你所料有邪祟窥伺,必让其无所遁形。但在此之前,关于动用‘世界之眼’之事,仍需按原计划,待其能量核心彻底平稳。”
这番处理,可谓滴水不漏,既没有完全否定张灵枢的猜想,也驳回了黑岩部落的恶意指控,更维持了都城的稳定和既定日程。
然而,张灵霄敏锐地察觉到,大祭司在解释那些“异常”时,虽然条理清晰,却似乎刻意忽略或淡化了其中某些无法用常规解释的细节——比如那矿工口中含糊提到的“无数眼睛”,以及矿洞深处那缕精纯的深渊气息。这位经验丰富的大祭司,是真的认为这些无关紧要,还是……出于某种更深层次的顾虑,暂时选择了维稳?
至于张灵枢和他所代表的、可能对矮人族锻造与符文体系带来革新的“用处”,在这番猜忌与风波之下,似乎也被莫里斯大祭司出于某种特殊的平衡考量,暂时按下,未再深入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