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桥的恢弘共鸣余韵尚在虚无之河中荡开细微的涟漪,张灵枢与阿骨打已踏过最后一段由璀璨道誓之光凝聚的桥面,抵达了对岸。脚步落下的瞬间,身后流光溢彩的桥体与前方无尽的黑暗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隔开,周遭景象骤然变幻。
不再是空旷死寂的回廊,也非扭曲怪诞的集市,而是一间……书房。
一间悬浮于时空乱流之中的、极尽奢华与诡异之能事的书房。
脚下是柔软得能陷没脚踝的暗影兽皮地毯,墙壁是由无数块大小不一、不断缓慢旋转的位面碎片拼接而成,每一块碎片中都封印着不同的景象:燃烧的星辰、冰封的国度、生机勃勃的雨林、或是纯粹由几何光构成的抽象世界……它们共同投射出变幻莫测、光怪陆离的光晕。穹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流动的星图,但其中的星辰轨迹混乱不堪,仿佛宇宙临终前的癫狂舞蹈。
书房中央,一张由整块凝固的、内部仿佛有液态黄金在缓缓流淌的“琥珀时光”雕刻而成的巨大书桌后,坐着一道身影。
他看起来像是一位极为优雅的贵族,身着剪裁合体的暗紫色丝绒长袍,领口点缀着细碎的、如同破碎维度的黯彩水晶。面容俊美近乎妖异,皮肤苍白,嘴角天然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弧度。然而,他额角两侧微微凸起的、缠绕着暗金纹路的弯曲小角,以及身后那条轻柔摆动、末端呈心形的细长尾巴,昭示着他并非人类。
此刻,他正慵懒地靠在高背椅上,修长苍白的手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晶球。球体内,一团由纯粹星光与意识能量构成的、形如微小水母的星界生物正惊恐地左冲右突,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那透明的牢笼。
张灵枢与阿骨打的出现,并未让这位主人有丝毫惊讶。他甚至没有抬头,目光依旧饶有兴致地追随着水晶球中那绝望的星光,仿佛那才是世间最有趣的消遣。
然而,一个带着奇异磁性、仿佛能直接撩拨心弦的声音,却在书房中悠然响起,精准地传入两人耳中:
“一位身负深渊领主的‘眷顾’……嗯,这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虚无臭味,是莫拉格那个老倒霉蛋没错吧?他居然还没被彻底消化,真是顽强的可怜虫。”查尔斯轻轻晃动着水晶球,语气轻佻,如同点评一件不太满意的收藏品。
他的目光终于从水晶球上移开,那双深邃得如同星空漩涡的眸子,先是淡淡扫过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阿骨打,在其手中那柄暗金战斧上停留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还有一位……嗯,散发着蛮荒血气与……呃,泥土芬芳的战士。不错的战斧,凡铁中的极品,可惜,在这里,它与烧火棍的区别不大。”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张灵枢身上。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随意与嘲弄,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实质的、穿透一切的审视与……浓厚的兴趣。
“而您,尊敬的先生……”查尔斯放下水晶球,双手交叉置于下颌,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您才是真正有趣的矛盾集合体。除了被莫拉格那老鬼标记过的恶心气息……我竟然还嗅到了一丝……啧啧,一丝极其纯粹、甚至带着点‘官方’意味的炼狱秩序余烬?虽然很淡,淡得几乎像是错觉,但这份‘正统’的味道,在无主深渊可是稀罕物。是某位陨落狱帅的遗产?还是说……您本身,就和那帮死板的炼狱公务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轻轻嗅了嗅空气,如同品味最醇香的美酒,眼中闪烁着狡黠而危险的光芒:“一位与深渊魔王纠缠不清,却又似乎身负炼狱‘编制’或传承的人类修士?啊!这极致的矛盾,这迷人的混沌!这简直是我近年来闻到的最……‘开胃’的灵魂前菜。”
查尔斯完全无视了阿骨打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也仿佛没看见张灵枢瞬间冰寒的脸色,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充满了诱惑与洞察:
“那么,让我猜猜……两位不惜闯过千面魔姬那婆娘无聊的迷宫,找到我这个小小的位面商人,是想做什么呢?复仇?不,那太廉价。寻宝?你们不像。那么……最大的可能,是为了‘信息’,或者……某种‘通行许可’?”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琥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一切伪装,直指核心:
“是为了……您身上那份‘炼狱余烬’的源头?还是说……与您同源,却不幸流落至某个不那么友好炼狱层面的……某个重要‘存在’?”
查尔斯身体后仰,重新靠回椅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混合着商人精明与恶魔狡诈的笑容:
“坦白说,您那位被莫拉格标记的‘旅伴’(指万魂幡中的莫拉格),虽然位阶够高,但作为交易品,价值已因束缚而大打折扣。您这位战士伙伴的忠诚与热血,倒是纯粹的消耗品,可惜……不够‘稀有’。”
他的目光再次牢牢锁住张灵枢,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但您不同,先生。您刚才在门外立下的那个‘道誓’……我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因果重量与……决绝的‘真实性’。在这虚妄横行的魔姬领地,一份如此‘真实’且强大的‘承诺’,其本身,就是无价的抵押品。”
“我对您的故事,以及您所能‘支付’的代价,非常、非常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