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圣城悬浮于天穹,光耀万古,其神圣威压如同无形的天幕,笼罩方圆百里。寻常生灵至此,莫不心生敬畏,匍匐叩拜,便是修为有成的强者,亦会感到自身渺小,如蝼蚁仰望神山。然而,对于决心已定、道心坚如磐石的张灵枢而言,这片神圣之地,不过是他必须逾越的天堑,是救回苏塔必经的险关。
他与阿骨打藏身于距离圣城约三十里外的一处隐秘山坳。此地岩石嶙峋,终年云雾缭绕,恰好能遮蔽气息,又足以凭借超凡目力与神识,远观圣城动静。阿骨打负责警戒四周,同时不断运转《大日焚天明王诀》,竭力适应并压制圣光环境对自身神力的天然排斥,他那柄“陨星斩刃”被收入体内温养,以免其过于显眼的神性波动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而张灵枢,则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专注状态。他并未急于尝试靠近,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日以继夜地观察着那座光辉之城。九转元神被他催发到极致,双眸之中星河流转渐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彻虚实的空明。他看的并非圣城的建筑与守卫,而是那笼罩全城、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的庞大神圣法则体系。
在他的感知中,圣城并非死物,而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能量生命体。那璀璨的光辉是由无数细密如蛛网、复杂如星图的圣光法则线条编织而成。这些线条并非静止,而是如同呼吸般,有着规律的潮汐起伏。白日,当阳光最盛时,圣城与天际的“黎明之源”共鸣,能量澎湃如海啸,法则之网紧密到近乎无缝,任何异种能量侵入,都会瞬间引发最剧烈的反应。而到了夜晚,虽然圣城自身依旧散发光辉,但与外界能量源的连接会进入一个相对平缓的“吐纳”期,能量潮汐会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回落。
但这还不够。张灵枢需要更精确的“间隙”。他注意到,圣城并非完全封闭,每日都有来自大陆各处神殿的飞舟、或是施展了神行术的高阶神职人员往返。这些“合法”的进出,必然会引起护城法则的相应调整,如同门禁开启时的短暂松动。他小心翼翼地捕捉着每一次飞舟抵达或离开时,那庞大能量场产生的细微涟漪,分析着其波动模式、持续时间以及影响范围。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对元神感知的精密度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稍有疏忽,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因过度探视而引动法则反噬。张灵枢的脸色日益苍白,但他眼神却越来越亮。数日不眠不休的观察与推演,海量的信息在他九转元神的恐怖算力下被归纳、分析。
终于,在第七日的子夜时分,当一轮弯月隐于薄云之后,天地间至阴之气最盛的时刻,张灵枢捕捉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关键规律!
他发现,在每日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辰,圣城能量潮汐会迎来一个极其短暂的“低谷”。这个低谷并非防御减弱,而是整个法则体系在进行一种内部的能量循环与自检,类似于凡人城镇的“宵禁”换防。此刻,大部分守卫的精神会因长夜将尽而略有松懈,而那庞大的圣光法阵,其对外界的绝对排斥力会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内敛”,转而更注重内部核心区域的稳定。更重要的是,就在这个“低谷”期开始前的一刻,会有一支运送特定物资(似乎是用于净化或维护圣池的某种稀有圣水)的小型飞舟队,从西南方向的一个固定入口进入圣城。这支飞舟队似乎享有某种特权,其通行时引发的法则涟漪最为“温和”,造成的“间隙”也相对最大、最稳定。
“找到了!”张灵枢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将这一发现以神念传递给一旁焦灼等待的阿骨打。
“兄弟,有法子了?”阿骨打精神一振。
“嗯。”张灵枢点头,迅速在地上以指划出简易图示,“明日黎明前,西南‘光铸之门’,随那支圣水飞舟队之后,有三息时间的‘窗口’。这是唯一的机会。”
“三息?够干啥的?”阿骨打皱眉。
“足够了。”张灵枢语气笃定,“届时,我会全力施展‘虚空神隐’,将你我二人气息与形态彻底融入空间波动。你需收敛所有明王神力,将自身气血压制到最低,如同顽石。我们需如影随形,紧贴飞舟队尾部产生的能量尾流,借助其通过时造成的法则涟漪,方能瞒天过海。”
此法可谓险到极致。“虚空神隐”虽妙,但在此等神圣之地能维持多久尚未可知。紧贴飞舟尾流,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被圣光彻底净化的下场。且三息时间,转瞬即逝,对时机的把握要求分毫不差。
阿骨打深吸一口气,熔金般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狠色:“娘的,干了!总比在这干等着强!兄弟,你说咋办就咋办!”
翌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大地,连圣城的光辉似乎也在这至暗时刻显得愈发凝聚。西南方向的“光铸之门”静静矗立,门扉由纯粹光能构成,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张灵枢与阿骨打早已潜行至预定地点,匿于云层之下。两人气息皆已收敛到极致,张灵枢周身空间微微扭曲,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阿骨打则如同化石,连心跳都几乎停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地间万籁俱寂,唯有圣城内部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圣歌吟唱。
来了!
远处天际,几点微光出现,迅速放大,正是那支由三艘小型飞舟组成的圣水运输队。飞舟通体洁白,帆上绘着黎明圣徽,流畅地驶向光铸之门。
就在第一艘飞舟的船首即将触及光门的刹那——
“就是现在!”
张灵枢低喝一声,抓住那能量潮汐跌入低谷、飞舟通行引发法则涟漪的完美瞬间!他周身清辉一闪,[虚空神隐]神通全力发动,同时一把抓住阿骨打。两人身形骤然模糊,如同两道融入水中的墨痕,悄无声息地贴上了最后一艘飞舟的尾部阴影处。
飞舟毫无所觉,顺畅地穿过光铸之门。那庞大的神圣法则如同潮水般扫过,却因正处于“内敛”期,又受到飞舟通行涟漪的干扰,竟未能立刻识别出这两个紧贴其后的“不速之客”。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光门即将恢复常态、能量潮汐开始回升的千钧一发之际,张灵枢拉着阿骨打,如同挣脱了蛛网的飞蛾,借着飞舟进入后带起的最后一丝能量扰动,猛地向侧下方一滑,脱离了飞舟尾流,悄无声息地落入圣城内部一条相对偏僻、光影交织的巷道阴影之中!
成功了!
双脚落在由光耀石铺就的、微微发烫的地面上,两人皆有一种虚脱之感。张灵枢脸色苍白,元神消耗巨大。阿骨打亦是满头大汗,方才极力压制神力,几乎让他憋出内伤。
他们抬头,望向四周。圣城内部,光辉更加纯粹,建筑宏伟得超乎想象,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圣洁气息,却也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无数高大的圣像俯瞰着街道,远处中央大圣堂的尖顶直插云霄。
“他娘的……总算进来了!”阿骨打压低声音,心有余悸。
张灵枢迅速平复气息,目光锐利地扫视环境,低声道:“莫要放松,此地步步杀机。当务之急,是找到转生池入口。”
两人身影融入圣城宏大的阴影中,如同滴入光海的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