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笑里藏刀,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二弟,郑礼。就在这时,一名亲卫统领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大少爷!不好了!马厩……马厩走水了!”
“什么?!”郑勇猛地站起,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踏雪呢?我的踏雪乌骓呢?!”
那匹马是他花了三千金,从北境一个部落酋长手里换来的宝马,视若珍宝。
“马……马被烧死了……”亲卫统领的声音都在发抖。
“混账!”
郑勇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怒吼着冲出房间。
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昔日干净整洁的马厩已是一片狼藉,火光虽被扑灭,但余烟袅袅,几名下人正从废墟里拖出一具被烧得焦黑的马尸。
郑勇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冲过去,看着那具模糊的轮廓,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谁干的?!给我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纵火的人给我揪出来!”
“大少爷……”另一名亲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东西上前,“我们在灰烬里,发现了这个……”
郑勇一把抢过,那是一枚玉扳指。
虽然被熏得有些发黑,但那温润的质地,以及上面雕刻的“听涛”二字,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是他那个“好二弟”郑礼的玩意儿!
整个青州城谁不知道,文渊阁主郑礼,最爱摩挲这枚玉扳指,思考时从不离手。
轰!
郑勇的脑子像是被一桶火油浇过。
郑礼!
竟然是你!
他瞬间就“想通”了一切。
白天,郑闲那个蠢货在祠堂闹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郑礼这个阴险的家伙,就趁着所有人都把郑闲当笑话看的时候,对自己下了黑手!
烧了他的马,就是一种警告!一种示威!
好啊!好一个声东击西!
好一个阴险毒辣的读书人!
你以为烧了我一匹马,我就会怕你吗?
“来人!”郑勇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府邸,“召集所有披甲众!跟我走!”
“大少爷,去哪儿?”亲卫统领心惊胆战。
“去哪儿?”郑勇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去给我那个好弟弟的文渊阁……送一份回礼!”
……
同一时间,文渊阁。
二公子郑礼正坐于书房,手里端着一杯清茶,听着手下的汇报。
“……三公子今天确实有些反常,顶撞老爷,怕是被逼急了。”
“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不足为虑。”郑礼淡淡评价,他呷了一口茶,“父亲那边有什么动静?”
“老爷似乎很生气,但并没有对三公子做出实质性的惩罚。”
“意料之中。”郑礼放下茶杯,“父亲这是在考验我们。看看谁能在这场乱局中,抓住机会,也看看谁会自乱阵脚。”
他真正忌惮的,从来不是那个没脑子的郑闲,而是勇毅侯府里那个一身蛮力的哥哥。
郑勇虽然鲁莽,但他手里的“披甲众”是郑家最精锐的私兵,战力惊人。
“咚!咚!咚!”
外面突然传来巨大的撞门声,伴随着杂乱的叫骂。
“郑礼!你个阴险小人!给老子滚出来!”
是郑勇的声音!
郑礼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
这个莽夫,竟然敢带人直接冲击他的文渊阁?
疯了吗?
“阁主!”墨衣卫的统领闪身进来,单膝跪地,“大公子带着披甲众,强攻前门,我们的人快顶不住了!”
郑礼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晃动的火把和刀光剑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想不通郑勇发什么疯。
但事已至此,退缩不是他的风格。
他一直以为,大哥会用更“体面”的方式动手,没想到如此粗暴直接。
难道……这是父亲的授意?
用郑勇这把刀,来试探自己的底牌?
“好,很好。”郑礼冷笑,“既然他想玩,我就陪他玩到底。”
“传我命令,所有墨衣卫,全力反击!”
“另外,启动‘乙字计划’,让城南我们的人,去勇毅侯府的几家粮铺‘看看’。我倒要瞧瞧,他郑勇的粮草,能撑多久!”
他以为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突袭。
他以为这是郑勇撕破脸皮的信号。
他必须用最凌厉的手段,打回去!
让大哥,也让暗中观察的父亲看看,他郑礼,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青州城的夜,彻底乱了。
两条街外,郑家的家主府邸,书房灯火通明。
郑克己听着管家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勇儿带人砸了礼儿的门?”
“是,老爷。大公子说……二公子烧了他的宝马。”
“礼儿也还手了?还派人去烧了勇儿的粮铺?”
“是的,老爷。长乐街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巡城司的人都不敢靠近。”
管家小心翼翼地看着郑克己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郑克己沉默了许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烧马?
礼儿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这背后,一定有事。
不过,打起来也好。
他这两个儿子,一个勇武有余,谋略不足;一个心机深沉,却少了些魄力。
让他们斗一斗,碰一碰,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至于那个闹事的郑闲……
郑克己的脑海里闪过三儿子那张倔强的脸。
或许,这一切的引子,就是这个不起眼的闲儿。
用自己当诱饵,引爆了两个哥哥的矛盾?
有点意思。
但终究是小道,上不了台面。
他真正的目的,无非也是想在这场争斗中分一杯羹。
格局,还是小了。
“随他们去。”郑克己挥了挥手,语气淡漠,“告诉巡城司,郑家的家事,让他们不要插手。死几个人不要紧,别把房子烧了就行。”
他想看的,是结果。
是谁,能在这场混乱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完全没想过,真正的渔翁,此刻正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着一件他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长乐街,刀光剑影,喊杀震天。
勇毅侯府和文渊阁的府邸,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大部分的护卫力量,都被抽调到了前线。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翻入了勇毅侯府的后墙。
正是郑闲和李虎。
他们身后,跟着二十名精悍的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甲队,去武库,搬兵器铠甲。”
“乙队,去马厩,把剩下的战马全部带走。”
郑闲冷静地下达命令,声音压得极低。
“记住,只拿百炼钢刀和锁子甲,其他的不要。马匹套上软蹄,从后门走,我在城西的旧磨坊接应你们。”
“是!”
两队人迅速散开,融入黑暗。
郑闲则带着李虎,直奔另一处。
二哥郑礼的文渊阁。
这里的防守同样空虚。
郑礼的财富,不在明面上,而在他书房的密室里。
前世,郑家覆灭前,郑礼曾想带着这些财富逃亡,结果被乱兵堵截,密室的位置也随之暴露。
郑闲对那里的构造,了如指掌。
轻车熟路地绕开几处不起眼的陷阱,郑闲在一处书架前停下。
按照特定的顺序,转动了三本书籍。
“嘎吱——”
书架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虎叔,守在外面。”
“少爷,小心!”
郑闲点燃火折子,走了进去。
密室不大,但堆满了东西。
一箱箱码放整齐的金条银锭,在火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但郑闲的目光,却越过了这些。
他要的不是钱。
钱在末世里,连废纸都不如。
他在一排架子上,找到了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厚厚一叠的羊皮卷,上面记录着郑家在青州城外所有田庄的归属和粮食产量。
这是郑家的命脉!
还有几本不起眼的册子,上面用密码记录着二哥安插在各处的眼线和人脉。
更有几张精密的图纸,画的是一种新式连弩。
这些,才是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郑闲毫不客气,将这些东西全部卷起,塞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油布包里。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那些金银,犹豫了一下,还是搬了两箱。
建立基地,前期也需要钱来打点关系,收买人心。
当郑闲带着战利品,悄无声-息地离开时。
长乐街的战斗,也因为巡城司的强力介入,暂时告一段落。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两则消息,如同炸雷,在郑家高层引爆。
勇毅侯府的武库和马厩被洗劫一空!
文渊阁书房的密室被盗,多年积攒的财富和重要文件不翼而飞!
勇毅侯府。
郑勇看着空空如也的武库,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郑礼!你这个卑鄙小人!”
他一拳砸在墙上,墙壁应声裂开。
“昨晚故意跟我打消耗战,就是为了派人来偷我的家底!好!好得很!我跟你不死不休!”
在他看来,这绝对是郑礼的阴谋。
先用纵火的下作手段激怒他,引他出兵,然后在正面战场拖住他,再派一队精锐直捣黄龙。
一环扣一环,阴险至极!
文渊阁。
郑礼看着被撬开的密室,面沉如水,握着茶杯的手,青筋暴起。
他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郑勇……你这个有勇无谋的匹夫!”
他咬牙切齿。
他想明白了。
什么烧马,都是借口!
郑勇的真正目的,就是他这个密室!
昨晚的正面冲突,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佯攻,是为了掩盖他真正的劫掠行动!
他竟然一直以为郑勇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
原来,他也会用计谋了!
自己真是小看他了!
郑家主宅,书房。
郑克己听着两个儿子的“捷报”,气得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捏碎。
两个蠢货!
斗了半天,结果被人双双抄了老家!
郑家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等等……
他突然冷静下来。
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同时被盗,手法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这不像是普通的盗贼。
难道……是他们其中一人,雇佣了第三方势力,同时洗劫了自己和对方,以此来嫁祸和迷惑视线?
这个想法一出,连郑克己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是真的,那无论是勇儿还是礼儿,这份心机和手腕,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郑克己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决定,暂时不插手。
他要看看,这两个儿子,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谁能从这场巨大的损失中,更快地恢复过来,甚至反败为胜。
而此时,事件的始作俑者,郑闲。
正坐在城西那间破旧的磨坊里,清点着他那疯狂计划的战利品。
百炼钢刀,锁子甲,战马,金银,粮食契约,人脉名册,武器图纸……
应有尽有。
李虎和那二十名护卫,看着堆积如山的物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狂热。
他们一夜之间,办成了一件足以震动整个青州城的大事!
而他们的主子,这位年仅十七岁的三少爷,从始至终,都平静得可怕。
郑闲抚摸着那张新式连弩的图纸,记忆中的血潮画面,再次浮现。
那些无穷无尽的怪物,普通刀剑根本无法有效杀伤。
只有这种连弩,配合特制的箭头,才能形成有效的压制。
“虎叔。”
“属下在!”
“从今天起,你带十个人,拿着这份名册和金银,去城外招兵买马。不要郑家的退役护卫,要去流民、猎户、山匪里找!要那些真正见过血,不怕死的人!”
“另外十个人,跟我走。我们去天狼关。”
郑闲站起身,目光投向西北方向。
“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的父亲和哥哥们,还在为青州城里的这点权力和财富斗得你死我活。
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一场足以将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都碾成粉末的灾难,正在地平线的另一端,悄然酝酿。
而他,郑闲,将带着这些从他们手中“借”来的火种,去往寒冷的边境,点燃那末日中,第一座属于人类的希望烽火。天色未亮,青州城内便炸开了锅。
郑家大少爷郑勇,竟赤着上身,扛着一柄开山巨斧,带着几十名护卫,气势汹汹地堵在了二少爷郑礼的府邸门前。
“郑礼!你个背后捅刀子的阴险小人!给老子滚出来!”
郑勇的咆哮声,如同惊雷,震得整条街的窗户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