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宴后,李鹂儿独自坐在缀霞宫内,心绪如同被猫爪挠过的丝线,纷乱不堪。
皇帝对姐姐那昭然若揭的兴趣,以及“太子陪读”那诱人却危险的提议,让她如同置身炭火之上,煎熬难耐。
她本能地抗拒姐姐入宫,那会分走皇帝的关注,甚至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她正犹豫着该如何在皇帝面前婉转表达这层“顾虑”,既不惹怒圣心,又能让姐姐知难而退。
然而,就在她举棋不定之际,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冰水般泼醒了她。
这日清晨,她心腹的大宫女秋纹脚步匆匆地进来,面色凝重地屏退了其他宫人,低声道:
“娘娘,不好了!揽月阁那位……察哈尔部进献的琪琪格贵人,今早被太医确诊,有喜了!”
李鹂儿手中的团扇“啪”地一声落在膝上,她猛地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早!陛下连早朝都推迟了,亲自去了揽月阁陪着诊脉!”
秋纹语气急促,“赏赐像流水一样送进去了,听说光是东珠就赏了一斛!
而且……而且陛下还当着太医的面说,过些时日秋狩,要带琪琪格贵人一同前去!”
“什么?!”李鹂儿豁然起身,脸色瞬间苍白,“她怀着身孕,怎能去狩猎场?
车马劳顿,弓马惊扰,这……这于礼不合!”历朝历代,哪有带怀孕妃嫔去狩猎的先例?
秋纹压低声音,带着愤懑:“奴婢也这么说呢!可陛下金口玉言,说是……说是琪琪格贵人出身草原,性子活泼,闷在宫里对胎儿不好,带她出去散散心,自有御医随行看顾周全。
娘娘,您不是没见昨日牡丹宴上,陛下对那位是何等呵护,亲自吩咐御膳房给她上了烤羊排,
就安置在离御座不远的位置……这恩宠,如今看来,竟是越过娘娘您去了!”
李鹂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是的,昨日宴席上他的心思全放在观察皇帝对姐姐的用心上,却忽略了洞察皇帝对其他妃子的风向。
琪琪格!那个有着小麦色健康肌肤、笑起来带着草原野性明媚的蒙古贵人!
她入宫时间不算长,却因性情直爽、舞姿奔放,颇得皇帝青睐。
李鹂儿原以为那不过是皇帝图个新鲜,却不想,她竟也这么快有了身孕!
而且,皇帝竟为她破例至此!
推迟早朝,亲自陪诊,破格带去秋狩……这一桩桩,一件件,
都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李鹂儿的心上。
她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恩宠,在更年轻、更新鲜、背后代表着蒙古部族势力的美人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一个琪琪格倒下了,将来还会有无数个“琪琪格”被送进来。
皇帝的恩情,从来都是雨露均沾,却又转瞬即逝。她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猛地转向了偏殿的方向——姐姐李鸳儿正住在那里。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混乱的思绪,也让她下定了决心。
阻止姐姐入宫?不!现在,她必须让姐姐入宫!
与其让皇帝的宠爱被琪琪格那样毫无血缘、背后可能另有盘算的女人夺走,为何不让与自己血脉相连、利益攸关的姐姐进来?
姐姐聪慧,有手段,更重要的是,她们是亲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姐姐的孩子若成了太子陪读,与自己的孩子自幼相伴,这将是多么牢固的同盟!
姐姐入宫,看似会分走皇帝的关注,但换个角度想,这何尝不是在皇帝身边埋下一个自己最可靠的耳目和盟友?
姐妹联手,总好过她一个人在这吃人的后宫里,面对层出不穷的敌人,孤军奋战!
想通了这一点,李鹂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之前那点因皇帝关注姐姐而产生的酸涩和猜忌,在更大的生存危机面前,顿时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秋纹吩咐道:“去,请夫人(指李鸳儿)过来一趟,就说本宫得了些上好的安胎补品,请她一同享用。”
她需要立刻改变策略,要说服姐姐接受那份“恩典”,并且,要让姐姐明白,在这深宫之中,唯有姐妹同心,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皇帝的心思莫测,家族的荣耀,子嗣的前程,此刻都系于她们姐妹二人的抉择之上。
一盘以自身荣辱、家族兴衰为赌注的棋局,在李鹂儿心中已然铺开。
而姐姐李鸳儿,成了她此刻眼中,必须拉入局中的、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而此时的姐姐鸳儿又能如何定局破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