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迟明晚,必须离开。”李先生沉声道。
“此事必不会甘休,下次来的,恐怕就是更精锐的人马,以‘协助调查’之名行拘捕之实。”
时间紧迫,三人立刻分工,利用夜深人静之际,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承宇负责处理最重要的“知识资产”。
他将筒车的核心设计图、牙粉的精确配方、以及许如梦绘制的那些带有奇异算式和标注的草图,全部默记于心。
知产处理完后,承宇快速收拾着行囊。最后,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条已经有些褪色的红裤衩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贴胸口的暗袋。
这不是一条可笑的裤子,这是他的锚点,是他绝不能丢失的过去和未来。
许如梦则默默准备着物资。她将干粮、清水囊、火折、应急伤药分门别类打包。
她还特意准备了一小包石灰和辣椒粉混合物,用油纸包好,塞在袖袋最容易取用的地方。
李先生的任务最为关键——规划撤离路线和制造迷雾。
他凭借对姑射县及其周边地区的深入了解,迅速选定了一条最为隐秘、可直通姑射山深处的废弃猎径。
他连夜出去了一趟,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弄来了一辆不起眼的、堆满干草的骡车,停在了小院后门极其隐蔽的巷弄里。
“明日一早,如常出摊。”
李先生布置道。
“承宇,你需故意在王管家或李公子的人面前,透露我们后日将去城西拜访一位‘隐世大匠’请教技艺的消息,并表现出对此次拜访极为重视期待。”
承宇瞬间明白:“先生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正是。”李先生点头。
“让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城西。我们明晚便从相反方向的城北悄然离城,入姑射山。”
翌日,“承李记”摊位照常营业。承宇和许如梦都努力表现得一切如常,但细心之人或许能发现,承宇的笑容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而许如梦收拾物品时,总是下意识地将最重要的东西放在最顺手的位置。
果然,王员外府上的眼线又晃了过来。承宇瞅准机会,在与旁边摊主闲聊时,“无意”中透露出后日要去城西拜访一位高人,或许能做出比牙粉更精妙的物事,言语间充满了兴奋与期待。
那眼线竖起耳朵听完,不动声色地匆匆离去。
承宇与许如梦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收摊时分,天色渐晚。
三人回到小院,迅速做最后准备。
他们换上早已备好的、便于山间行动的粗布麻衣和结实草鞋。
李先生将一些重要文书和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贴身藏好。
天色彻底黑透,城内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下打更人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道回响。
“是时候了。”
李先生低声道,他怀中抱着乾儿,显得比平日更加紧张。
承宇负责驾车,李纲则抱着乾儿,他们和许如梦蜷身藏在厚厚的干草堆下。
骡车缓缓而动,车轮压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吱呀声,混在夜风中,并不引人注目。
他们选择的是巡查最为松懈的城北偏门。
快到城门时,竟有两名兵丁上前盘问。承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晚出城作甚?”一个兵丁木然地问道,语气毫无波澜。 承宇按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赔笑道:“军爷辛苦,小的是城外刘家村的,白日里送草料进城,耽搁得晚了。”
承宇顺势将准备好的碎银递给了官爷。
那兵丁看了碎银,挥了挥手:“看你这么会办事……走吧……小心夜路……”
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骡车顺利通过。
一出城门,承宇立刻轻叱骡子,加快了速度。
直到离城墙足够远,四周彻底被田野和黑暗笼罩,李先生和许如梦才从草堆里钻出来,回头望去,姑射县的城墙在夜色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色轮廓。
他们不敢走官道,而是按照李先生的指引,拐上了一条荒废已久的乡间小道。骡车颠簸前行,夜色浓重,只有车头悬挂的一盏小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前路。
许如梦坐在承宇身边,警惕地注视着道路两旁的田野和树林,手中紧紧握着那包防身的药粉。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
承宇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低声道:“别怕,很快就进山了。” 许如梦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不曾放松。
后半夜,他们终于抵达了姑射山脚下。弃了骡车,将其赶入密林深处任其自行。
三人背负行囊,抱着乾儿,沿着李纲记忆中那条几乎被植被覆盖的废弃猎径,开始向大山深处进发。
山路难行,荆棘遍布。
他们深入山林,回头再也看不到山下的灯火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照亮崎岖的山路和他们疲惫的身影。
他们暂时甩掉了追兵,但前途未卜,姑射山的深邃与未知,正等待着他们。
短暂的喘息之后,更艰难的逃亡与生存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