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仍在持续,许如梦的状态很糟。
她浑身冰冷,不停打着摆子,嘴里偶尔溢出模糊不清的话语,像是“树……断了……”“掉下去了……”,显然还未从那可怖的预知和后续的惨剧中脱离出来。
“必须找个地方避雨,再这样下去,她会生病的!而且乾儿也顶不住。”
承宇焦急地对李先生喊道,雨水不断灌进他嘴里。
李纲扫视着周围。
姑射山深处他年轻时游历过,但多年过去,加之暴雨黑夜,地形早已难辨。
就在此时,许如梦闭着眼睛,无意识地抬起手,指向左前方一个方向,声音细若游丝:
“那边……‘空’的……没有‘塌’的感觉……好像……有‘暖’意……”
又是预知!但这次指向的不是危险,而似乎是……生机?
此刻,她的预知是他们唯一的指南针。
承宇和李先生毫不犹豫,立刻调整方向,朝着她所指之处奋力前行。
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他们果真发现一个被天然石块和植被巧妙半掩着的洞口!
若不仔细看,极难发现。
站在洞口,他们隐隐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外界暴雨冰冷的暖意从中渗出。
“就是这里!”承宇精神一振。
李先生谨慎地上前,仔细观察洞口痕迹,又侧耳倾听片刻。
他确认并无野兽或他人活动的迹象,才低声道:“进去,小心些。”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
进入之后,内部空间却逐渐开阔起来。
承宇小心翼翼地将许如梦放在一处相对干燥平坦的石面上,李先生则从贴身行囊里取出火折子——油布包裹得极好,还能用。
微弱的光芒亮起,勉强照亮了这个山洞。
“先把火生起来,把衣服烤干,不然都会病倒。”
李先生沉声道,熟练地收集洞内干燥的引火物。
火光很快燃起,驱散了他们一群人的部分寒意。
承宇看了一下许如梦,将她尽量靠近火源。
他们全身心放松警惕准备休息时,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山洞深处的阴影中传来:
“风雨夜遁,杀机随身。几位客人,缘何扰我清净?”
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耳中!
承宇和李先生瞬间弹起,承宇下意识地挡在了许如梦身前,李先生则紧张地护住了乾儿!
他们竟完全没察觉到洞里还有别人!
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深处走出。
那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看不出具体年岁。
他穿着简陋的葛布麻衣,却干净整洁,眼神澄澈通透,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行走间悄无声息,与这山洞融为一体。
李先生压下心中惊骇,拱手沉声道:“晚辈不得已遁入山中避雨,误入前辈清修之地,绝无恶意,望前辈海涵。”
那隐士目光扫过他,在他腰间那枚不起眼的玉佩上微微停留一瞬,又看向警惕的承宇和昏沉的许如梦,尤其在乾儿脸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龙气萦绕,预知伴身……有趣。”
隐士喃喃自语,随即看向李先生,“你非寻常儒生,身上有朝堂气。”
他又看向承宇,“汝魂不定,波光流转,非此间之人。”
他的目光落在许如梦身上,“至于这位女居士……双魂交织,能窥天机一隅,却也苦不堪言。”
最后,他意味学长的看向乾儿,“非池中之物……却也是可怜之人……。”
寥寥数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承宇和李先生耳边!
他竟一眼看穿了李先生的不凡,点破了承宇穿越者的本质,更是精准地道出了许如梦的状态!
还有,乾儿又是怎么一回事?!
承宇激动得上前一步,急切问道:
“前辈!您知道如梦的情况?什么是双魂?她为什么会这样?可有办法化解?”
隐士走到火堆旁,自然地坐下,仿佛他们已是相识多年的旧友。
他示意承宇也坐下,缓缓道:“莫急。姑射山自古有神人之传说,非指呼风唤雨,乃指洞悉天地人间些许奥秘之人。老朽不过在此山日久,见得多了些罢了。”
他看向许如梦,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离魂者,一魂离体,或漂泊异世,或附于他物。
双魂者,一体两魂,或共生,或相争。”
“这位女居士,观其气相,主魂微弱,似是本我,却如一潭静水,深藏于内。
而另一缕异魂,强大却残破,波光激烈,携异世之息,强行附着其上,二者交织,难分彼此。此即为‘双魂同体’。”
承宇呼吸急促,这说的不正是方知许的灵魂可能附在了古代许如梦身上吗?!
“那双魂同体,为何能预知未来?”李先生也忍不住追问。
隐士微微道来:“天地运行,自有其轨迹,谓之天道。
未来并非固定不变,而是万千可能。
双魂交织,其波动偶尔会短暂触及天道轨迹,便能窥见未来最可能发生的片段景象,尤其是与自身息息相关的吉凶之兆。
然天道岂容轻易窥视?每一次触及,必遭反噬,轻者头痛欲裂乃至精神损耗,重则香消玉损,便是代价。
所见多为碎片,模糊不清,解读亦可能偏差。”
他叹了口气:“福兮祸所伏。此能力虽看似神异,实则凶险无比。若被心术不正或权势滔天之人得知,必视为奇货可居,届时,恐永无宁日,甚至招致杀身之祸。今日尔等所遇之追杀,恐怕亦与此脱不了干系。”
隐士的话,如同拨云见日,解释了许如梦所有异常的根源,印证了承宇些许猜测,点出了她预知未来这能力背后巨大的危险。
山洞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依旧未停的雨声。
承宇看着痛苦的许如梦,心中五味杂陈。找到了答案,却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李先生目光闪烁,显然在急速思考着隐士的话语和未来的布局。
而那隐士,则目光深邃地望向洞口的方向,仿佛能看透雨夜,看到更远的未来。
姑射山隐士一语道破天机,但这天机带来的,是希望,还是更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