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思顺坊深处一条僻静的巷尾停下。
相较于洛阳南市的喧嚣,这里更像是一个被繁华遗忘的角落。
坊墙斑驳,青苔暗生。
几户人家的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偶有鸡犬之声相闻,反倒显得格外宁静。
秦琼留下了两名护卫——沉稳的老兵赵渠和机灵的年轻人苏定方。
赵渠率先下车,警惕地扫视一圈,方才对车内低声道:“先生,娘子,到了。”
承宇先跳下车,随即转身,极为自然地伸出手,欲扶许如梦。
许如梦略一迟疑,还是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借力下了车。
指尖一触即分,但那份短暂的接触,却让两人心中都泛起情丝——
承宇是失而复得的珍视。
许如梦是莫名的安心与爱意。
苏定方上前,用一把沉重的钥匙打开了院门上那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铜锁。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仿佛在诉说久已无人问津的寂寥。
小院映入眼帘。
不大,甚至有些逼仄。
正面是三间低矮的瓦房,灰扑扑的,窗纸多有破损。
东侧是一间更小的厢房,西侧则搭着个简陋的茅棚,应是灶屋。
院中一棵老石榴树零星挂着几片叶子,显得有几分萧索。
地上铺着的青石板多有松动,缝隙里钻出顽强的野草。
“委屈先生和娘子了,此地简陋,暂作栖身之所。”赵渠抱拳道,语气带着歉意。
承宇却笑了笑,目光扫过院落,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满意。
“赵大哥言重了。此地甚好,僻静,不起眼,正是我等目前最需要的。”
他走进正屋,用手抹了一下桌面的积灰,又看了看屋顶的房梁。
“房屋虽旧,结构尚算牢固。稍作打扫,便可安居。定方,稍后去市集采买些米面粮油、被褥烛火,再扯几丈新窗纸回来。”
“是,承宇先生!”苏定方领命,立刻转身去了。
许如梦也轻轻走入中间那间屋子,她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墙角一处蛛网上,微微皱眉。
她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对承宇道:“打扫之事,交给我吧。你们还有要事商议。”
她的主动和适应能力让承宇有些意外,又有些心疼。
他点点头:“赵大哥,我们院中说话。”
两人来到石榴树下。
承宇压低声音,神色变得凝重:“赵大哥,此地虽暂安,但绝非高枕无忧。东宫爪牙无孔不入,我等行踪必须绝对隐秘。”
“先生放心,某与苏定方省得。白日我会守在坊口茶摊,留意生面孔。”
“夜间苏定方会负责警戒。一有风吹草动,必以鸟哨为号。”
“好。”承宇沉吟片刻,“有两件事需尽快去办。”
“打听这思顺坊的坊正为人如何,邻里都是何等人家。”
“设法弄一份洛阳城的详图来,越详细越好,尤其是皇城周边、洛水两岸。”
“某记下了。”赵渠沉声应道。
屋内,许如梦已找出一把破旧的扫帚,开始清理蛛网尘土。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质女流,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共同的“暂安”而努力。
承宇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心口微微一热,又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赵渠道:“赵大哥,我们也别闲着。先把这院门修一修,这‘吱呀’声,怕是半条街都听得见。”
知许,无论你是否记得,无论前路多难,我都会先为我们扎下一个根。
一个能让你安全,能让我们筹划未来的家。